御案前的君主翻阅奏疏,眉宇间忧虑难掩,更显得君王神威。
“都是自家人,何必拘谨。”
帝王的声音不似面上那般冷硬:“爱侄也见了,柳家的案子余波未平,宫闱之内又起波澜,你素以智勇双全著称,朕命你全权查办此案。”
“皇后近日因病卧榻,思念母家人甚切,朕特许你在宫中住下,调动皇城内可用的人手,务必使得皇后安心。”
借用皇后思亲心切,囚他于皇城之中,暗中调查细作。
看似在商量,其实未留回转余地。
“臣遵旨。”谢年祈躬身领命。
君为首,臣辅下。
夜侍君侧商事,身上的公服总算发挥最大用处。
退出御书房时夜色已深,人声随着月光沉淀,只余下微风轻拂树叶的细碎声响。
“恭喜易掌柜,随我留在宫中,”谢年祈边走边道,“我呢,查人,你,入造办处精进绣技。”
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听了他这话,眉梢微挑。
进入造办处虽非本意,但借此机会深入宫廷,对情报站的打造有诸多好处。
于是乎她扬起笑脸,问道:“谢小公爷可曾想过细作如何钻破防御,在御上的茶中下毒?”
寻常人难以接近御书房。
昨夜事发牵涉的宫人众多。
那宵小悄无声息地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投毒,必然熟悉皇城布局,且手眼通天,能调动抑或收买人心。
“易掌柜果然心思敏锐,皇城守卫森严,若非内应相助,便是那人有通天彻地之能。”
走在前边的人轻拢衣袖,继续道:“造办处聚集珍宝,其中物件经过诸多人手,你多加留意。”
就如白日里的梨花瓣,稀疏平常的事物容易藏匿消息。
“小公爷放心,莫说谍报,就是细作出现在眼前,我也能区分。”易棠笑着接话。
说话间两人步入皇后居住的凤寰宫,在偏殿前驻足。
正欲挪开步子去另一间卧房,手腕忽地让谢年祈抓扣。
腕间的手掌倏尔加重力道,眨眼便将人扯进房中。
房门在身后悄然闭合,隔绝一切窥探与纷扰。
那人的眼神在昏黄烛光下幽暗难辨,紧盯着她,声音低沉而有力:“一介外人,如何在宫中行走。”
话里的意思两人得同宿。
那她的身份……
她直觉不妙,抽出被握住的手腕,抬眸问道:“小公爷用何种方式将我留下?”
“起居婢女。”他道。
婢、婢女?
一双杏眼瞪大,她晃了晃头,没听错吧?婢女?还是起居婢女!
她得睡在床边的小榻上!
易棠开始搜刮脑子里的记忆,认真回想自己近日哪里得罪了这位煞星。
可思来想去也只有日常的言语交锋。她暗自腹诽,谢年祈的心思真是比宫里的迷宫还要难捉摸。
“怎么,不满意这般安排?”
他笑了,冷泉似的黑眸看进她心里:“还是说你想以更尊贵、又能成日跟在我身边的身份留在宫中。”
“小公爷说笑。”
心中虽存万般不愿,面上却保持镇定。她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道:“我只是有些意外,如若方便,自然愿意遵从安排。”
语气里透出不易察觉的无奈。
月下的凤寰宫偏殿,烛影扑朔迷离,照不亮各自的心思。
“委屈易掌柜几日,在宫中若遇刁难不必与人客气,凡事有我兜底。”
高大身量的人抬手解衣,径自去了浴房。
听着水声易棠心如死灰。
她望向那道遮挡用的屏风。
生于21世纪,自待见多识广,却未曾料到有朝一日要以婢女身份存在,与一位古人共处一室。
今夜的变故来得突然,她既无奈又好笑,更多的是想快些完成系统任务。
可系统上次扣了300点贡献值就再没出现,估计又是故障。
行到窗边推开窗棂,窗外月华如水,映出琉璃瓦上的斑驳光影,美得失真。
夜风拂面,带来一丝清凉。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入局,就趁此机会建立易家绣庄与造办处的联系,尽早解封绣庄。
屏风轻轻响了一声,她下意识转头。
那人的身影自屏风后转出,只着一件单薄寝衣,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更添几分不羁与野性。
他瞥了易棠一眼:“夜已深,该沐浴歇息。”
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似夜里丝丝缕缕的微风,在不经意间拨人心弦。
她收回目光,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来之前已经洗漱,无需再沐浴。倒是小公爷,还是早些打理为好。”
话语中带着疏离。
谢年祈干脆拿起巾帕,拭擦头发的动作简单随意,起落间领口松敞,露出坚实胸膛。
鼓胀的轮廓在明亮烛光下随呼吸起伏,平添许多诱惑。
易棠无奈撇开视线,心道这个古人角色真是放得开。
她面上冷静,只当他是个纸片人,映射出原书作者的开放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