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并不知晓谢愈要在何坊买宅院,只侧目望他。
谢愈接过话,“去永安坊。”
李知听此心里琢磨,永安坊隶属长安县,离崇仁坊也太远了些。
两人皆坐得端正,一双手搭在膝上不动。
李知捏着衣裙,扭头便望见一旁,还放置着一紫檀双层木盒。
她好奇打开,里头有一盘酥果,下层有一盒口脂,她才想起来是那日去桂园带上的。
街上的人影来来去去,马车帘外擦过些或欢笑或愁苦的尾音,伴着马蹄与叫卖声,时不时传来几句听不懂的胡语,西市的人情味与新鲜味似乎更足一点。
马车摇摇晃晃,帘子又全放下来,只透出些光在内里。
李知靠在壁上,便有些犯困。
“困了就睡一会儿。”谢愈望着她轻出声。
便见三娘撑着眼皮点头,歪头在旁小憩。
谢愈移开目,盯着门帘出神。
前几日他才给母亲寄了信,信中提及李知。他不敢说太深,只言自己心悦昭九,有意提亲。
思及此,谢愈目光又落回三娘。
昭九垂着头,猫儿似得挨睡在壁角,谢愈微弯眼,唇角不经意扬起浅笑。
提亲之事,他还得寻个日子向李公言明。
纵使如今……如今他还与李知不相般配,但他亦会亀勉,让自己能立在李知身边。
忽地外面传来杂音,隐约可听是马蹄狂奔,随即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金吾卫办案,速速退避!”
在前坐着的马夫被惊,猛地一拉缰绳,车内方还在小憩的李知倏尔便被这番急停带着向前栽去。
谢愈见状,忙倾身张臂,将她接入怀中。
因此李知倒是未被猛烈的牵引感所惊得睁大眼,她脑袋昏沉,迷迷糊糊地在谢愈怀里撑起身,声色还有些含糊,“怎么了?”
谢愈低声轻拍道:“没事,接着睡吧。”
两人离得很近,许是李知还未太清醒,轻易就被他身间萦绕的气息所吸引。
她半撑着倾身向前,在谢愈衣襟处嗅了嗅。
谢愈衣上总有一丝清香,像绿梅又像青竹,十分清冽怡人,却少甜味,醒脑得很。
“五郎衣上……”
李知下意识仰头,话说到一半便忽而停住。
她同谢愈的距离,过于逼近了些,脑中不知怎的忽想起那木盒里的口脂来。
而谢愈那双鸦羽般的睫毛正低垂着,他眼眸黑亮,叫人难移。
下一刻,腰上便渡来些许温热,谢愈指腹微紧了紧,李知被激得向前缩瑟,心也骤然跳动起来。
身前郎君的喉结微动,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带着不淡不浓的情绪。
李知听着他有条不絮的呼吸,手心倒是沁出一丝薄汗。
气氛停滞片刻,下一瞬,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热意。
她睫羽一颤,慌忙闭眼,微凉的鼻尖触及面容,倒让她背脊微麻,容不得李知片刻走神,谢愈的唇便贴了上来。
是身置夏泉,还是怀拥冬雪,李知分辨不清,她脑中空茫一片,只知自己陷在这蜻蜓点水的温柔间。
分明吻得很轻,却带着几近令人沉沦的惑力。
她双手有些撑不住,堪堪要滑落下去,谢愈双掌便环上她的腰间,轻圈在身前。
他克制住想深吻的欲望,低眼望她,慢慢将唇移开。
李知正将陷于此,忽然身前郎君便已退离。
李知仰着头,眸中有些恍惚,更深处藏着些许愕然,面上却早已染上绯红,她还被谢愈圈在怀里,双手捏着他的衣襟。
“谢清让……”
谢愈听不得这声低唤,只将她抱得更紧些,头微垂于她脖颈轻蹭了蹭,低低开口,“清让冒犯了。”
偏他这人总是这般,带着涌动的失控与克制的守礼,勾得她心猿意马,心如鼓跳。
李知在他怀里平复了一会了才起身,又伸手将那木盒里的口脂打开,指将触上偏又停住。
似乎并无什么必要,毕竟谢清让只轻点一下。
她将口脂置于一旁,面上虽羞,话却仍是打趣,“还真像五郎的作风。”
谢愈见状有些赧然,抬手掩唇轻咳一声,以为昭九恼他孟浪,偏也确是他不对,说不出什么狡辩话来,只好手搁膝上,规矩坐着。
马车慢慢停了,莫雨在外唤了一声,“三娘,谢郎君,永安坊到了。”
李知匆忙理了理衣襟同谢愈下车。
“五郎相看的是哪处宅院?”
谢愈接过帷帽给李知系上,回道:“就在前处,前几日已经相看好了,今日来是收地契的。”
李知听罢,与谢愈相向而行,扶回同烟云莫雨也远远地在后跟着。
玄牌木扉,还有两对石狮相立,自外亦可见半现古树亭亭如盖。
谢愈上前,于那宅院门前敲了敲,却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