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身子一僵,将食指放于嘴边,身下蜘蛛瞬间噤声,收拢步足,朝房梁后爬了几步。纪尘右手藏于身后,暗中蓄法,一人一蛛被结界包围,气息隐匿。
“噤声。”纪尘一记眼风扫去,浅淡眸子里罕见透漏出冷漠疏离之意。那蜘蛛弱弱收回欲破结界的前足。
楚眠闻言,瞬时起身,眼睛微阖,肃杀之气顿起。她袖中藏刀,手臂收紧,左右环视,寻找声音之出处。
这声音,是谢溯之。
“该死,阴魂不散的游魂。”她微不可查朝纪尘的方向瞥了一眼,空无一物,心下祛灼。
“谢溯之,怎么,寻血脉无果,便忘记你夏朝太子的身份,向帝后动手了?果然,照你这番行径,一千年又如何,你依旧是个众叛亲离的孤寡命数。”楚眠嘴上毫不留情,直往谢溯之胸口插去。
婆娑杨树,簌簌草磋,风过叶隙,均失了声响,万籁俱寂。楚眠嗤笑一声,“这是恼羞成怒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可比不上倾覆全族的苗寨之女。”一身青衣自树下倾落,衣衫微动,空中荡起浓郁的檀香味。
那人转身,左眉骨处赫然生着一颗红痣,平添不少妖冶之气。
“你这脸?”楚眠心神微动,“怎的越发像缘神了?”她晃了晃脑袋,如今两人,越发相似,眉眼轮廓已达九分像,若不是左眉骨处的红痣,就连她也定然要将两人看作一人。
谢溯之闻言低眉,眼帘轻颤,自顾自抚摸脸颊。不知想起什么,他朱唇轻勾,“是吗?那可真是万幸呢。”
他喟叹一声,朝前一步迈去,楚眠警铃大作,一个后撤,瞬时离他又远了一尺。“啧啧啧,你怕什么?”谢溯之瞧见她那副样子,嗤笑起来,他装若无事,朝这宫殿左右环视一周,“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儿时之宫殿吧?”
“问我作甚?”楚眠目光泠泠,口气平淡。
谢溯之垂首笑笑,未曾给予楚眠一丝余光,倒是指着那宫殿内侧房梁一柱,“哎,那柱子竟还立着呢?”
楚眠心下一紧,一条黑蛇自她耳中飞速跃出,直逼谢溯之门面。却只见他瞬移一步,两手一夹一甩,便将那只小蛇死死钉在一旁的柱子上。
“谢溯之,你来此处,究竟是何目的?”楚眠越发察觉不对,谢溯之,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若说他是来找她清算毁约叛主一事,早便动手了,哪会如现在一般,有闲情雅致同她闲谈?
“目的自然是有的,但,怎会说于你听呢?”谢溯之转身,瞧着楚眠那绷着的劲,“总不是来讨说法的,且等上一会儿,便有答案了。”
乐广城平安巷,一如既往,依山傍水,熙熙攘攘,人如潮涌。祝清晏踮起脚尖,看向平安巷里侧,却只瞧见攒动的人头。
“走了。”魏徐言以肩抵上祝清晏之后颅,将一丝线放于她手中。“捏牢,莫要走丢。”
祝清晏点头示意,双眸凝视着他,颇为认真严肃。
魏徐言两指并拢,敲上祝清晏光洁的额头,“别担心,只是找个人而已。”
魏徐言先行,手中的丝线不断延展,片刻之后,祝清晏手中被人以线画出“来”字,方按照他之行径向那画铺走去。
愈发往那画铺位置走,人便愈多,摩肩接踵,各个手中扬着钱,“请求霍大师为我儿画上一娶妻之画册!必将重金酬谢!”
“去去去,你儿娶妻你来作甚,不知大师作画册要亲躬心诚金重缺一不可吗?连第一点都做不到,求什么画册?”
“大师!请求为我母亲作一长寿画册!小人自幼丧父,由母亲独自抚养,如今我终是学成归来,但子欲养而亲欲不待,人生大憾,求大师圆满!”
“大师,鄙人手中前朝绝迹画笔一副,只求大师为我画一副封妻荫子之图!”
众人声音嘈嘈切切,各个响若雷霆,祝清晏阖目转头,以期缓解耳之切痛。她瞧了瞧只一根丝线之双手,暗道不好,“这魏徐言,怎得不问清楚便将我带来,如今坏了规矩可如何是好?”
丝线那头用了十成十之力气,祝清晏全身透明,状若飞梭,迅速从众人身影缝隙之中飞过,直直入了那画铺之门。
“魏徐言师从何人?”祝清晏心下一惊,越发明晰,她这自小的玩伴绝非常人。饶是她天资卓然,如今也不得完全隐于市井之法术,他却以一丝线,便将法术游刃有余施展出来。
“哎哎,这是怎么回事?”画铺内众人被一股温润却霸道之力迅速推出了门,“哐当。”画铺之门自动阖上,任凭外面之人如何推去未曾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