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不见,这群同缘师的能力倒是精进不少,就连后来成门,小聂也没恢复记忆,就带着残缺的记忆不断重复短暂的四五年生命。
“所以,为何散去记忆后,还是成了门?”谢洄之思起这事,喃喃道,分明被抹去了的记忆,便不会感知悲痛,门也就不会形成。
谢风纤到底想告诉他什么?爆炸前她的灵魂逃出去了么?一个又一个无解的疑问冒出来,谢洄之头疼揉了揉眉骨,待此事了结,去寻一寻谢风纤吧。
他看着眼前被定格在原处的史远,嗤笑一声,手指挥动几下,随即,关于史远之命格便全盘托出,史远再次开始移动起来。
谢洄之跟在史远后面,看着眼前景物不断变换,从阁楼到市井到乞丐窝再到一金姓人家的武奴隶。果真应了那青袍男子的话,天道给了他个衰败至极的命格。
莲花柄伴生很多财宝,史远被留下一命,整个史家村又只剩他一人,这些财宝便都归属史远。
最初这史远靠着这一笔沾着人血的财宝活得足够恣意潇洒。他出身本就卑贱,不知晓物件的价钱,又仗着金银财宝多,被不少人当做冤大头坑了好些。饶是如此,他还是为自己安置了三进三出的庭院,入酒楼,置门面,娶娇娘,生新子,花天酒地,好不逍遥。
谢洄之抱着手臂,懒洋洋站在史远身后,看着他的光鲜日子如同走马灯一帧一帧闪过,心里明白,他在燃烧这条灵魂和家族几百年福泽里仅剩下的一点福泽,如同回光返照。
这世间的福泽有定数,一些人承天道得了些,若是不珍惜,自毁命格,自然会被收回,过分些,灰飞烟灭,子孙后代世世代代不得善终也是有的。
史远便是这样一个例子,娇妻入怀、吃香喝辣、吆五喝六的日子路数来得不正,自然也长久不了。
他开始屡屡失败,做生意赔本,入赌坊必输,遭人抢劫,妻子生病去世,他自己也因莫名卷入一些事情铃铛入狱,花了好些钱才从牢里赎了出来。再后来,史远变卖家产,房子、田地、牛羊、店铺统统卖了个干净,越过越穷,只剩下最后一块翡翠玉的腰佩没当。
不知为何,他硬生生留下了这块玉佩,留给儿子当做最后的家产。可惜,最终,他儿子因为粮口粮不够,在颠沛流离生活开始没几天,将他一个人留在了破庙里,再也没问过生死。
谢洄之心下了然,这也只是他这一辈子的死法罢了,想来,全村四百余人的姓名,需要他生生世世来偿还了。
他的后代过得也凄惨伶仃,能够做出抛弃年迈父亲的事情,天道也不算不厚道。
只是谢洄之看着这个人的经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的样貌,动作,衣服穿着越来越透着一种疏离的熟悉感,就好像,不久之前,他在一个打过几次照面的人身上看见过这些特征。
尤其是,他总是喜欢舔自己的那口大黄牙?也不知这人是多久没洗过牙齿了,隔着时空,谢洄之都莫名感知到一股韭菜大葱的恶臭感。
谢洄之仔细回想,依着他这个记性,肯定是最近才见过有类似特征的人。他开始复盘记忆,从上一个忘却门出来,他路过竹林,救下了砍柴的樵夫,发现古怪的马车,找到四海客栈......
谢洄之低声笑了起来,总觉得世事弄人,史远害得史家村全村覆灭;却是其女史聂成了念洄,上祈天道想来许多年,才央得这一扇门开在了四海客栈,史家村的旧址;恰逢谢洄之出手,为了救人,冥冥之中提前了结了恶果循环,替小聂了结那人性命。
因果了结、循环显世的那一刻,谢洄之抬头看了看天,天际翻起来鱼肚白,渐渐亮起来了。面前的景色一刹那之间全部消失,隐去在这世间。
谢洄之拂了拂衣袖,昨晚的情绪确实有些大波动了,他做了七百年的相了缘神,见过的世间之事数不胜数,这一次大概是因为祝清晏突然出现,虽正中下怀,但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和心绪。
他腰间的墨黑玉佩转了转,三个瞬息,他回到了史家村。天际越来越亮,早晨的阳光泛着白,照在这片地上,更显狰狞。
黑焦油顺着屋脊滴答滴答,因为气温骤冷凝结些许,有些停滞在半空,空气里是说不出来的刺人的味道。谢洄之顺着一扇堪堪还称得上是门的黑状物的缝隙里看进去,几个零零散散的黑焦块散在地上,他知道那些是什么。
祝清晏陪着小聂待了一宿,她找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又从地下那间屋子里寻了一块干净的木头,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那,谁也没合过眼。
她正看着自己左手手臂上的一处淡粉色月牙疤痕发着呆,想起昨晚小聂对她说的一句话,“阿姐,我的左手手臂上也有一块月牙疤痕。”
她的这块月牙疤痕是怎么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