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物品,不该出现在如今这个时代背景中,但莫如许又知道这是欺君之罪,于是方才一直紧张,生怕她偷拿东西的行为被发现,表现的也心不在焉。
段千欢看桌子上那一块方铜铁,铜铁上还有一道裂痕,忍不住皱了眉:“这东西是什么。”
他觉得是破铜铁,但又知道,这东西能够让莫如许有这么严肃的表情,便不会只是简单的破铜铁而已。
“这是我那个世界的东西。”莫如许道。
“?”段千欢不懂,“什么意思?”
莫如许抬头,对段千欢道:“这是我从地穴中找到的,那个异士留在这里的东西。”
段千欢蹭的一声站了起来,皱眉,“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和你一样,是那个另一个世界?”
莫如许点头,又道:“你知道石壁上写的是什么吗?”
段千欢没有说话,只是唇微微抿了起来。
莫如许道:“那是异士写的文字,是用我们那个世界的语言,他写的是他个人的经历,还有就是……他写,他找到回到那个世界的办法了……”
段千欢脸色慢慢泛白。
“我猜测,异士之所以在这世界上突然消失,就是因为这人已回到了那个世界,所以才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线索,我们也根本找不到。”莫如许慢慢说着,看到段千欢发白的脸色,语速慢了下来,最终收音。
她看着段千欢,段千欢自然也能感受到,但他如今不想和莫如许对视,于是躲开了莫如许投向他的目光。
只是看向地面,尽力平静道:“那……那个回另一个世界的方法,就在这个铁块中?”
莫如许沉默片刻,稍微思索,便明白了段千欢这样表现的原因,过了好一会,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段千欢,用手捧起段千欢的脸,和他对视。
段千欢睫毛颤抖,不敢和莫如许对视,他以为莫如许会再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随着“啪”的一声响声,他脸上感到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被莫如许扇了一巴掌。
段千欢张大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地面,保持着被莫如许扇巴掌的姿势,一身僵硬。
“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相信我。”莫如许平静道,“我不明白,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来找你,便是我的答案。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认为的好好过日子是指什么,是我会抛弃你,离开你回到另一个世界吗?”
“我生在这里,在这里活了十几年,哪怕我存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但我从不觉得我生活在虚妄当中。我在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事情,已经是我上一辈子了,你为何会觉得我会抛弃这里的一切,像那个人一样,从这里彻底离开?离开你,抛弃你?”
莫如许心中憋着一束火,熊熊火焰灼烧着她的肺腑,她看到段千欢的表现时的确是动气了,她明白段千欢的纠结与担忧,但她不理解。
她从未在段千欢面前向他表现出对另一世界的向往,她不知段千欢从哪里得出她会抛弃这里,有回到另一个世界的想法。
人向往另一个地方是因为对自己所处环境的绝望,但她在这个世界虽有不如意的地方,但远没有达到绝望的程度,她还会抗争。
她向来觉得她幸运,出身于古代社会的贵族家庭,不像平民那样寒苦,不用忍受许多古代强赋予女子的道德禁锢,虽不如现代自由,但到底比另一个世界拥有更多权利,拥有更多做事的资源。
更何况,如今,她又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爱人,有了家人朋友,更有和她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时空友人,她已经很知足,很幸福。哪怕生活中有许多不如意的,经受了诸多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她从不觉得这是她退缩的理由。
更不用说,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翟絮柳的清白还没有明朗,朋友的亡魂还未得到祭告,她怎可能那么自私,抛弃这世界的一切,回到另一个如若不故意回想,根本不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故乡”?
“段千欢!你这是在羞辱我吗!”莫如许吼了出来。
此话一出,段千欢那僵硬的身体不再僵硬,猛地抬头看向莫如许,因为莫如许的这番话,眼中闪过了几分迷茫空白,而后便是几分惊恐,他道:“我怎可能在羞辱你,我只是不安!”
面对陌生事物的不安,面对一无所知情况的不安,尤其是这事情和莫如许的自主意识挂上钩,这是他从来控制不了,从来不会得心应手的领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即便莫如许说了他要有安全感,段千欢也时刻提醒他自己,他很重要,莫如许为了他甚至从京城赶到了儋州,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件事,莫如许做了,他要有安全感……但是,不行!他认为可以的事情,其实根本不可以!
当再次遇到这种事情,他照样没有安全感,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想法,他先前被莫如许果断拒绝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在莫如许愿意爱他这件事上没有一点自信。
一个深爱了近十年的,拒绝你近十年的人,有一天突然告诉你,他/她也爱你,愿意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你的第一反应会是高兴,会是欣喜若狂,会是喜不自胜,前段时间会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后一段日子也会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
但不同的是,前一段日子是因为开心,后一段日子,是因为惶恐,惶恐着好不容易到手的珍宝会不会再次离你而去,走的时候,还要再对你说句:“你是个好人。”
段千欢如今所处的时段便是后一段,只要和另一个世界有关,他便像是被惊动的雏鸟,不可控制地炸起满身的毛,一有些风吹草动便如同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