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蚯蚓状的痕迹,江鹤川的指尖悬在志愿表的“临床医学”四个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他抬起头,看向班主任,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老师,周珥……没来吗?”
班主任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带着几分无奈:“她的学籍不在这,应该是回原校报志愿了。”
江鹤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志愿表上。班主任看着他,心里有些惋惜。
江鹤川这次的高考成绩虽然不错,但离预期还有些差距。今年的省理科状元落在了隔壁市,校长为此大发雷霆,开会时食指敲着邻市重点中学的名字,玻璃杯底重重地撞在木纹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口水几乎喷到了每个人的脸上。
大家一直看好的江鹤川和周珥,竟然连前十都没进。
班主任曾和江鹤川谈过复读的事,但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下棋时落子无悔。”
这句话把班主任噎住了,再也说不出什么。
蝉鸣撕开雨幕的瞬间,周珥正坐在一家小网吧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志愿填报的页面。
网吧的霓虹招牌在积水坑里碎成红绿相间的糖稀,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快速填完志愿,点击了提交。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志愿提交成功。”
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在水蒸气中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周珥的目光再次落在成绩界面上,英语成绩旁边的“0”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手指微微颤抖。
她关掉电脑,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师的电话:“老师,我不回学校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两声沉重的叹息,接着是挂断的忙音。
周珥穿上外套,拔出旧手机卡,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大概是可惜吧,可人间本无完璧。
在坐上大卡车前,周珥回头望了望沉寂的街头,落下一句无声的“再见”。
他们出狱了,为了躲避可能的报复,这些年他们一直谨慎地活着,如今也不例外——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也为了保全自身的安全。
许蔓柔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紧锁,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周珥轻轻扶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对司机说:“师傅,走吧。”
大卡车轰鸣着驶过,后轮卷起的泥水溅到了路人的裤脚。那人撑着透明的雨伞,眉头微蹙,低头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点。他抬眼瞥了一眼远去的卡车,目光冷淡,随即收回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房东说,周珥一家走得匆忙,连押金都没要就离开了。江鹤川握紧伞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周珥,你在哪?
*
“江鹤川。”
“江鹤川。”
女人急促的声音将他从混沌的梦境中拽了出来。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江鹤川一时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仿佛与现实交错。
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是谁?”
她目光凝重,久久地注视着对方苍白的脸庞,仿佛在审视什么。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这里是天堂,我是你太奶。”
“……”
见许珥抬手,那架势像是要一巴掌把他拍醒,江鹤川赶紧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痛楚:“哎呦,头有点疼,快帮我叫医生来。”
许珥默默翻了个白眼,顺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要是不怕丢人,我现在就去叫王鹿禾过来。”
江鹤川接过水杯,抬头瞥了一眼顶上挂着的牌子,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鹿禾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亲亲女友。”
许珥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她心里清楚,这家伙最擅长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生怕她担心。
她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看你还挺有精神的嘛。”
江鹤川咳了两声,头还是有些疼:“那两人怎么样了?”
许珥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那男人吸毒还喝了酒,休克后抢救过来了,暂时没事。但他儿子……还在病危,情况不太乐观。”
江鹤川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声音里透着自责:“如果我早点发现,也许就不用动手术了。”
许珥看了他一眼,语气柔和:“就算你早发现了,他那种人还是会逼你。那种情况下,你根本没办法顾及那么多。而且,还好你晕过去前喊了那一句,医生才能提前做好抢救准备。你已经尽力了。”
就是那刘潇洋懵了半天DIC,还以为江鹤川讲的什么谜语,当解密研究半天,结果百度一搜是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许珥和江鹤川梳理完那天的情况后,正准备回去写报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中秋节礼物,喜欢吗?】
落款是“黑色太阳”。
许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微微发抖。
江鹤川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触感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