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开始说呢？对了，关于人的出生你们知道多少？你们毕竟是体内发育方案重启之后的第一代啊。”晏毫陷入了片刻的沉思，若不是近期的新闻轰炸都在强调新生代的特殊背景，她不一定能想起来这一茬儿。

吴锌说的“姚涛和晏毫负责带你们”，主要是让她们带新人熟悉能力者塔和能力者的常识。

自从能力者塔建立之后，能力者们的生活方式就和工业区差别极大。能力者塔属于过渡区，自己没有完整的工业系统，但是可以使用工业区的产物。

尽管像晏毫和姚涛这样亲身经历过星虫灾变的能力者们少年时期都在工业区长大，但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人适应环境改变的速度真的很快，在能力者塔度过了十几年自给自足的生活之后，晏毫其实已经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没有成为能力者之前是怎么过的了。

工业区的法律按年龄制定，十六岁成年，成年后拥有完整的法律权利；而在能力者塔，年龄几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这里只考虑实力。

能力者塔的人员组成只有两类，还在接受训练的预备能力者，和通过考核的在役能力者。

晏毫并不负责教预备能力者的文化课，工业区十二岁的孩子应该掌握多少学校知识，她压根就没有概念。

而且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黎敏来自一个总是提前预习的学业强省，叶千尘既提前预习了，又有一个对能力者教育了如指掌的妈妈，这两个人跟其她四个人肯定还有信息差。

偏偏黎敏又是问了这么一个关键的问题。

初等教育当然会教基本的生理常识，黎敏也当然知道人在十三四岁时会有月经，所以她问的“我们为什么每个月流血”更像是在问“我们为什么长两只眼睛十根手指”。

这种问题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可这一类问题从生物的角度深究起来，它们的背后却非常复杂。

所有的“某个生物为什么长这样”都可以有一个统一的回答，宏观角度是因为物种的演化，微观角度是因为分子的构造。

微观就是探究小，比人更小的是人的零件，分子生物学考虑人的身体是怎样由各种各样的物质拼凑起来，最终能够这样灵活地运动。

宏观则是探究大，比人更大的是很多人，以及人的过去与未来。人为什么长今天这个样子、身上的特征是适应了什么环境而被留下，在演化生物学中是一件有迹可循的事。

当然，有一些生物的特征科学家研究过但暂时还不明白（比如能不能用想法改变基因），或者压根没想去研究过（比如复活上个时代的蚊子）。

显然月经并不在此列。月经产生的生理机制并不复杂，只不过是子宫内膜响应激素周期定期地脱落，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通常情况下，流血意味着受伤，如果没有受伤，它为什么流血，如果受伤了，是谁伤害了它？

这个疑问深入挖掘下去，就涉及一段重要且关键的、前能力者时代的历史。正是这段历史让这个知识点受到限制。

“出生就是出生……出生和流血有什么关系？”王玉锦本来没想搭理这些人的古怪对话，但是“血”这个关键词吸引了她。

晏毫伸手抹了一下，张开五指，掌心有一汪尚未凝固的血液在流动，王玉锦直接发出了“嘶”的一声。

“因为，月经的血和新生儿之间，有很深的关联。它们都可以从经道出来，月经血是直接流出来，新生儿有可能从经道分娩。”

“什么？”“啊？！”“婴儿那么大！”“听起来好痛啊”

只有两个人不惊讶，一个是叶千尘，一个是楚云影。叶千尘不惊讶很正常，晏毫已经默认她什么都会了。黎敏很惊讶而楚云影不惊讶，这就有点奇怪了。

见晏毫在看她，楚云影主动出来说：“我妈妈是医生，她的伴侣是护士，所以这个我知道。”

“好，那我们接着往下说，经道是它们离开身体的路，这就说明之前它们都在我们身体里，黎敏不要摸肚子了，你肚子里没有婴儿的。”楚云影这孩子还挺少年老成，晏毫心里暗暗地想，一般小孩子很少会用伴侣这么正式的词，相比之下黎敏就活泼跳脱多了。

“没有婴儿总有血吧？”黎敏还是没有放开她按在肚子上的手。

晏毫实在没忍住大笑了几声：“算有吧，身体里当然有血，只要没有伤口就不会自己流出来。经道的尽头是子宫颈，子宫颈上方连着子宫，月经血是脱落的子宫内膜，也就是说月经期里面会有一个伤口在出血。”

“我怎么真的觉得有点痛呢……”黎敏哀嚎的同时还把手盖在肚子上的位置朝下挪了挪。

看她这反应，晏毫惊讶极了：“你把感知调回去。”黎敏之前摸肚子的时候位置是随便乱放的，也许参考的是她偶然间见过的怀孕中的人，只是那种状态下子宫占据的体积已经完全不同。当她说痛的时候，捂着的却是完全准确的部位。

能力者塔的研究中心之前就提出，精神力的存在可能会让想法和身体器官的关系变得更复杂，所以黎敏说痛，也许真的是因为晏毫说的话让她的身体感觉到难受了。

“血，肯定是我们自己身上的，婴儿会在子宫里一点点变大，那婴儿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难道是月经血变成的吗？”黎敏把感知增强撤了，果然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活跃状态，开始胡思乱想。

“稍微有一点沾边，但是不完全对。”晏毫努力想办法用简单一些的语言来解释她知道的生物学知识，“当我们受伤失去一些活着的细胞的时候，伤口最终会愈合，这是因为我们的细胞可以进行全数分裂，这种分裂方式会让细胞像复制粘贴一样变多，这样就可以补上丢掉的部分。里面的细节你们生物课会学到，现在知道结果就可以了。我们出生的时候只有3千克左右，而你们这个年纪已经接近50千克，我大概有80千克，这都是全数分裂的结果。我们受伤睡一觉伤口就好了，和我们从婴儿长成大人的细胞总量增加是一样的原理。但是生育，却比这个要复杂。”

王玉锦、罗令慧和连天工都不吭声了，飞快地回忆自己小时候受伤的经历，黎敏倒是预习过全数分裂的知识点，接受程度良好：“生育不是这样吗？从一个细胞一直全数分裂到3千克，九个月也够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