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挺放心。”吴余妍哼笑了一声,“她要是再打电话来,你就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生的自己养,放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俞鸣章呆立在门后,吴余妍当他不存在一样,又径自喝起了茶。
过了一会儿,俞鸣章摸了摸书包,有点讨好地问:“外婆,你吃包子吗?”
“别叫我外婆了。”吴余妍笑了声,说,“你干脆叫我奶奶得了,反正她也不要你了,过段时间就让她把你的户口转过来,你以后就别姓“俞”了,改姓“吴”吧;我的女儿跟我姓,外孙也跟我姓,不要了的就都给我养。”
俞鸣章才六岁,但也知道这不是这么一个称谓的问题,也不是他该姓什么的问题,外婆不喜欢他,就算他叫“奶奶”,也只能换来更多的讥讽,于是他憋了半天,说了句,“吴老师。”
吴余妍也被震惊到,但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俞鸣章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才把包里的包子和点心拿出来,想放进冰箱里,但一打开门那股霉味扑鼻而来,他放弃了,直接把袋子放在餐桌上。
收拾完,他又回房间睡了会儿午觉,天气热得,床上的棉被仿佛被火烤过,烫在他的皮肤上,一阵一阵地刺痛。
俞鸣章起身,把剩下一支藿香正气水翻出来喝掉了才又重新躺下。
睡了会儿又玩了会儿,等到下午,他才打开小屋的门,吴余妍又没有在家,也没有人做饭。
他幼小的心灵生出了一种很烦躁的想法:人为什么要吃那么多次饭?
俞鸣章其实不是很会做饭,他只得把放在餐桌上的包子翻出了吃掉,包子和点心都已经凉了,他咬了一口包子,吃到了冰冷的,凝固的猪油,觉得自己也跟龙禹一样想吐。
他只得把其他的点心也吃掉了,不好吃,但是不至于像肉包子一样让人呕吐。
俞鸣章摸了摸兜里的七块钱,感觉心里有点绝望。
他翻出座机给吴绮娜打电话,拨过去三次,都没有接通。
俞鸣章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办,看着家里的挂钟走到六点,才背着书包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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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阳光仍然炽烈。
龙禹背着个黑色的包,迈着一双长腿,缓慢往家走。少年还伸出一截手臂,挡住太阳直射到自己眼睛上,橘黄色的落日光辉给他的头发铺染上一层色彩。
他走到超市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耳廓动了动,感觉右侧的空气有点奇异的流动……缓缓地转身,看见只及腰高的的小孩儿双手互相绞着,立在他的面前。
龙禹没出息地捂了捂心口,开口却很平静,“怎么走路不出声,你差点吓死哥哥知不知道?”
俞鸣章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露出脑袋上圆润的发旋。
龙禹也被影响去看了眼他的鞋子,是双挺漂亮的运动鞋,但是沾满了灰尘,被穿得很苦,他挪回目光,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一边问他:“来干什么啊?”
俞鸣章沉默了一会儿,有点羞耻地说:“买东西。”
龙禹有些讶异地转头去看他一眼,小孩儿又立即低下头。
“买东西啊?”龙禹收回目光,“进来吧。”
他伸出一条手臂抵住厚重的玻璃门,冲俞鸣章偏了偏头,笑着说:“搞快点!”
俞鸣章被他好看的笑容晃了下眼睛,从他的手臂底下钻进去,又呆在在门口。
龙禹反身给玻璃门留下一道不宽不窄的缝,往他的人体工学椅一躺,捞着遥控器就开空调,一边对小孩说:“站着干嘛,不是要买东西吗?”
俞鸣章转身挪进货架里。
龙禹玩了会儿手机,把包里的新书翻出来看了会儿,又从冰箱里抱出半个昨天没吃完的西瓜,把电子表往手臂上薅了薅,细致地挑掉一些表面的籽,再切好装在盒子里。
切好后又开始翻其他的书看。
俞鸣章终于从货架后钻出来,拿个面包递给龙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一起递过去。
龙禹看了看面包,就是两块钱的,他怔愣片刻,拿出扫码枪往条形码上一扫,接过钱对俞鸣章说:“拿瓶汽水过来。”
俞鸣章以为龙禹是在使唤他,便背着书包走过去,对着一排花花绿绿的汽水,他问:“哥哥,拿哪个?”
“随便。”
俞鸣章挑了个跟之前一样的透明瓶子的拿过去。
龙禹没扫汽水了,他扯了个塑料袋把面包和汽水一起放进去递给俞鸣章。
俞鸣章没接,“汽水十四块钱。”
龙禹说:“卖不出去了。”
俞鸣章顿了一会儿,还是把口袋接过来,拎在手里。
从龙禹的角度,能看见小孩儿低着头,挪着步子想往外走,又一脸不愿意的样子,他就把小孩叫住,“等下。”
他指了指刚切好的西瓜,“把这个一起拿上。”
小孩又呆愣愣地看着他,不伸手。
龙禹有点头疼,心想要是铁蛋就好了;是不是每次想拿点什么东西给他都要找借口啊,好累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说:“昨天放剩下的,我胃不好吃不了凉的,帮哥哥吃了别浪费。”
小孩一手接过盒子,一手拎着塑料袋,背上背着个大包,似乎都没有手推开玻璃门了。
龙禹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阳光打着地面上,回想起地面那个烫脚的温度,又把他叫住,指着收银台对面那张玻璃小桌,“去那儿吃。”
俞鸣章听话地把东西放在那儿,用牙签小口小口地戳着西瓜吃。
他希望时间能过得慢点再慢点,他不想出去,不想回外婆那个房子,也不想寄希望于拨通一个没人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