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笙一贯杀伐果断,现下没有立刻拒绝萧季绾的请求,这让萧季绾觉得此事还有余地,顿时眉眼弯弯地开心起来,“那阿娘你好好思虑思虑,阿绾不急,不急。”
眉开眼笑的萧季绾一蹦一跳地回寝殿去了,这时,坤仪殿的孙司正急匆匆走来,“皇后殿下,淑妃去了宸元殿。”
燕云笙蹙眉,“此事怎可惊扰陛下,去瞧瞧。”
萧季绾因为彻底忘了课业,连着一旬被她那刚正不阿的韦学士罚抄圣人典籍,直到手腕酸痛不得不敷药,这才被老师免了余下的罚,韦学士自觉这一回罚得重了些,所以难得一回旬休时未给萧季绾布置课业,萧季绾闲来无事,忽然想起燕皇后还未给她答复,便带上执素去坤仪殿,还未进殿就听见殿中传来张淑妃的哭声。
张淑妃想要回家省亲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闹到了延和帝的病榻前,幸亏燕皇后及时得了消息将淑妃截住,这才没让延和帝因此事不得安生,这事儿萧季绾是知道的。
“公主不进去吗?”坤仪殿前的内侍询问道,“可要奴进去通报?”
萧季绾摇了摇头,“阿娘既在忙,那我便不去打搅她了。”
阿娘大约是为张淑妃省亲的事焦头烂额,这才忘了妧娘之事,萧季绾想,还是过些时日再向阿娘旁敲侧击一番吧。
出了坤仪殿,萧季绾径直去宸元殿探望延和帝,走到殿门口就被钱大监拦了下来,钱大监委婉地告诉她,“司天台太史监正在里头,陛下吩咐不让任何人进殿。”
司天台是观测天象、划分四时、制定历法的机构,萧季绾没觉察出什么异常,只说“既然阿耶有事,那我晚些时候再来”便离开了。
离开宸元殿,萧季绾无聊透顶,想起已经一旬不曾见过妧娘,于是抬步向掖庭走去。
晋宁公主两次出入掖庭搭救妧娘之事早已在掖庭传开,掖庭是个察言观色之处,若妧娘是个别的身份,不说寻常宫人,怕是连掖庭令都要凑上来关心关心妧娘。
但妧娘身份特殊,她姓慕容,此事涉及前朝后宫,便没有那么简单,情势不明,妧娘既不能讨好,亦不能得罪,因此掖庭的宫人们近日常躲着妧娘走。
妧娘生性不爱热闹,如此一来倒是合了她的意。不过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脑子,掖庭中数万宫人,总有一两个拎不清的。
龄娘便算是其中一个。
那日龄娘被萧季绾撞见“欺侮”妧娘,萧季绾罚她跪在掖庭的廊下,直到离开都没让她起来,一双腿差点跪废。此事惊动了掖庭令,掖庭令查明原委,不敢擅自定夺,便上禀坤仪殿,请皇后圣裁。
燕云笙整日被张淑妃烦扰,案几上的奏疏堆叠了许多,理都理不过来,掖庭这点事她顾不上,对龄娘的处置便搁置下来。
皇后无令,掖庭令不敢擅自处置,于是龄娘只能日日提心吊胆地挨着,这一日实在挨不过去,便又寻上了妧娘,想请求妧娘为她求情。
妧娘心里盘算着其它事,并未搭理龄娘,龄娘不依不饶,妧娘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结果妧娘走到了上回的井边,龄娘深感不妙,拔腿就跑,大约她是真的倒霉,一转身就撞上了萧季绾。
“公主……”龄娘以头抢地,“婢子真的不是……婢子没有……”
“没有你慌什么?”萧季绾怒不可遏,“你是想故技重施,再次将妧娘推下去?”
龄娘冤枉,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情急之下慌不择言,“公主明鉴,是,是妧娘想投井,婢子,婢子劝不动,便想要唤其他人前来阻止……”
萧季绾无言以对,心道,莫非她脸上写了“好糊弄”三个大字?
这可不成!平素阿娘是怎么审问宫人来着?
萧季绾回忆着燕云笙审问宫人时的语气仪态,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有气势些,她踏上廊庑下的三层石阶,这样一来,她足足比龄娘与妧娘高出一个头。
“龄娘,你所言属实?”萧季绾摆出一副公正不阿的模样,“可不许欺瞒本公主!”
“是是是,”话都说出口,龄娘只能一口认下,“婢子所言不假!不敢欺瞒公主!”
“妧娘,你同意龄娘的话吗?”不知怎么的,看向妧娘时萧季绾的气势平白歇了几分,她惴惴不安地说,“同意你便点头,不同意你便摇头。”
龄娘祈求般看向妧娘。
妧娘低垂着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萧季绾跨下石阶,一把抓住妧娘,将她从地上拽起,“走,同我去坤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