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巳哪里舍得周行受屈,忙解释道:“有式溪照顾我,如何会委屈。”
周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待要转头去招呼来客,却发现石方巳的脸色忽沉了下来,心下便是咯噔一声。
只见石方巳死死盯着林遐,声音发颤:“阿遐,你......你的修为呢?”
林遐一脸无所谓:“没事儿,能捡回来一条命,我已经知足了,修为没了,再练过就是。”
然而石方巳却不肯罢休,他黑着脸转向周行:“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又不告诉我?”
周行摸了摸鼻子,讪讪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知道了会难过吗?”
林遐难得见石方巳跟周行发火,心情大为舒畅,却是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走上前,搀住石方巳,主动帮周行解围道:“大哥,你怪他就怪错人了。害我的人已经死了。”
石方巳这才面色稍霁。
万钟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爬到了林遐的肩头,冲着石方巳叽叽喳喳了一番。
“万钟?”
石方巳等着林遐肩头的小家伙,一时愕然。
他分明记得,当年林壑身死之时,万钟也曾现过原形,那时他的原形可不止这么点大。
可转念一想,炼虚壹果消耗甚大,万钟连人身都无法维持,原形变小也不是不可能,他这一番思量,却也是没有说出口来。
“大家都坐,我都饿死了。”周行走过来,轻轻搀住石方巳,招呼大家入席。
今日设宴给林遐接风,却是没有摆上满满一桌的菜肴,反而是以貊盘装了串好的羊肉,架在桑炭上细细烤着,是为燔炙。
此时肉大抵已经烤熟,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显然适才周行说的菜凉了,是信口胡诌。
别人倒也不以为意,独林遐在心中暗骂周行是个撒谎精。
几人各自寻了张胡床坐下,却见每个胡床边置了一个几案,上面摆着刀、箸、碗、还有一叠切得极薄的鱼脍。
林遐随手拿起一根肉串,便随口说起适才闻桑大闹提花坞的事情。
此人石方巳却也是有一点印象,当下诧异道:“她儿子不是死了吗?如何又有了儿子?”
周行一面细细地往手中肉串上撒各种香料,一面道:“大哥还记得他们家之前的管家吗?”
“是叫祁朱楼是吧?”
“对,祁朱楼认了她做干娘。如今那祁朱楼在城中开了好几家酒楼食肆,也算是发达了,”周行将一块羊肉用筷子剔下来,喂到石方巳嘴边,“我记得当年祁朱楼是靠着卖掉俞家的砚台,才有了做生意的本金。当时鹿娃不是还陪着俞夫子去找祁朱楼理论吗?”
林遐闻言啐道:“还以为是他真有本事,原来还不是靠着俞家发家的。”
俞在渚正夹起一筷子鱼脍,闻言却是淡然:“人各有命,也是他们家命中该有这个富贵。”
俞无筌呸掉嘴里的花椒:“德不配位,我看他们早晚有灾殃。”
她可没阿娘那么大度,那老婆子指着她阿娘,说她家没家教,她可是记仇的,早晚有机会,她得让那老婆子好看。
俞在渚哪里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当即便是正色叮嘱:“筌儿,你可别惹事,让你大父知道了,又得催着给你找夫婿了。”
石方巳放下手中的调羹——他如今手指还是不够灵活,拿筷子够呛,不过用调羹还是勉强可以的:
“俞夫子要给筌儿寻夫婿了?”
林遐立马抢着翻译了。
周行刚吃了一口肉,不及咽下去,就被林遐抢走了翻译的活儿,好悬没把自己噎着,见石方巳丝毫不介意翻译换人,只好气鼓鼓地去啃手里的竹签儿。
林遐独占鳌头,心中得意非凡,继续翻译道:“如何这么急?筌儿今年刚十三吧?”
说起这个,俞无筌是一脸的不忿,她用手背抹了把嘴角:“前些年大父一心想要给阿娘找夫婿,眼见着不成,今年终于把毒手伸向了我!”
俞在渚见女儿邋遢,正把自己的手巾塞给她,闻言却是变色:“筌儿!怎么说话呢!”
俞无筌委屈道:“本来就是嘛。”
为婚配的事儿,俞家这些年也闹得是鸡飞狗跳的。
最开始俞风和心疼女儿守寡,想要再给她找个良人。然而俞在渚是铁了心一个人过,父女俩为此也多有争执。
及至林遐失踪后,俞在渚出面维持提花坞的生意,这令得俞风和更是不满。
他认为,若是家里实在要断炊了,一个女儿家,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也是不得已,不可苛责。
可俞家如今到底不缺这点花销,俞在渚天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便更是想着要给她找个男人来顶门立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