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张嘴,啊......”
不知何时,周行已经端着一碗鱼粥,要喂给石方巳吃。
石方巳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当下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胃口。
周行自己尝一口,一脸夸张的陶醉:“哇,这也太鲜了吧。”
又舀了一勺递到石方巳面前:“大哥尝一口试试。”
石方巳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这才肯张口。
其实石方巳之前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周行哪里看不出来缘故,不过假作不知,只一味轻言细语哄他吃饭。
有些事儿发生了,即便当事人不去计较,心里头难免会留下一根刺。站在周行的角度来看,石方巳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背叛。
割席断义,并不是说说而已。
周行一度是真的打算跟石方巳一拍两散。
若非石方巳如今这个样子,周行实在狠不下心来丢开手,只怕两人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面,更遑论什么同桌而食,同塌而眠了。
这些弯绕石方巳也没花多少功夫就想明白了,他知道周行有这个心结在,他自知理亏,也不敢奢求周行同以前一样跟他交心,两人都默契地不提某些会令他们产生争执的事情,日子过得倒也平淡无波。
一碗粥见了底,周行忽而促狭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大哥,我记得,咱家里是不是有个什么禁令来着?”
石方巳一愣,恍如隔世般的记忆浮现出来,他也笑起来。
“在床榻上吃东西,大哥你这是带头破坏啊,这可要怎么罚呢?”
***
“不行,差一个都不行。”石初程板着脸,铁面无私地摇摇头。
石方巳坐在床榻上,他面前的小案上放着六个木制的镂空环,从大到小,依次递减,是可以按照大小顺序叠放在一起的。
这是石初程专门做来,给石方巳练习手部用的,类似的物什还有很多。石初程每日监督着石方巳倒腾这些木头,端的是个执法如山。
这势头,就跟石方巳当年监督石初程写字念书是一样的。
眼下五个积木都已经歪歪扭扭地叠在一起,偏就漏了一个中间的。
以现在石方巳控制手部的能力,若是想把这个补进去,难免要撞倒上面的,相当于又得重新来过。
就这五个积木,他已经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更况且眼下已经入冬,他穿得厚,本就活动不便。他是真不想再继续倒腾这些木头了。
石方巳见儿子不肯通融,多少有些发愁,他下意识往门外的方向瞟了眼。
石初程立刻看出了他的想法,无情地击碎了石方巳的期待:“阿耶,你别想了,不到饭点阿爹不会来的,你别想又让他帮你作弊。”
“大哥,大哥!”正这时,门外传来林遐的叫嚷。
石方巳眼前一亮,转头看向门口。
见来了客人,石初程只好把那些木头圈儿一收,撇了撇嘴:“等她走了总是要补上的。”
石方巳笑道:“好说,好说。”
“大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解闷儿。”
林遐风风火火地扑了进来,一下子把石初程挤出去老远,献宝似地拿出来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抖落在小几上。
周行从丹房窗户探出头来,正看见抱着木圈儿被排挤出来的石初程:“林遐那厮又来了?”
石初程点头:“在屋里呢。”
周行闻言显然也是非常不爽:“提花坞的生意就不忙吗,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
如今周行同林遐之间,明摆着是不对付,林遐对周行毫不客气,周行对林遐也是不假辞色。
石初程只好从旁劝慰道:“阿耶日日在家也闷得慌,每次林遐来他精神也会好些。”
“若非如此,你看我放他进来不,”周行忽又想起来关心关心儿子,“对了,最近怎么不见你同阿秀去玩儿了?你别有负担,家里有我,我保证监督你阿耶好好锻炼,不帮他作弊,你出去放松放松也无妨。”
石初程道:“阿秀这段时间没在锦官城,去了长安。他家在那边有生意。”
父子二人正说着,丹炉阵闪起了红光,周行见状便打发了石初程,自己把头缩了回去。
来找他的,是秋官僚佐,前来进行例行的汇报。
“禀大冢宰,岐州之北出现大量横死魂灵。”
“因何出现的?我记得那里并未出现兵戈。是天灾吗?”周行关上窗户,踱步回到案前坐定。
“是人祸。隋帝令杨素在该处营造宫殿,夷山堙谷、崇台累榭,役使的丁夫多有累死的。”
周行心底一叹,这隋帝当年连绫罗绸缎都不肯用,如今也学会耽于享乐了。那个曾立誓为国为民,不改初心的那罗延,却不知还在不在。
“生灵无辜横死,难免生怨,要防化为怨灵,你们着意盯着点儿。”
“是。”
周行问道:“隋帝那边还有别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