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巳躺在一颗树上,正对着头顶黑不透光的“天空”,显得寂寥而又恓恓。
北斗印中没有白天,只有永夜。人在里面待得久了,渐渐连自己过了多少时日都算不清了。
“你把眼睛望穿了,你的式溪也不会出现。”树下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
“他不来也好,免得叫他为难。”石方巳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风不休。
“哼,你倒处处为他着想,你可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风不休也跃上枝头,吊着脚,坐在石方巳身边,他知道石方巳不会问,便自问自答起来,“我在外面留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失联了,必是被他害死的。眼看着咱们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以后就等在此间化成灰吧!”
“小风,你别急,办法我在想,总能带你出去的。”石方巳依旧望着天空。
风不休冷笑一声:“光我出去了顶什么用,外面早就是玄天城的地盘,我就是出去了,如何能躲得长久。”
石方巳轻笑,终于舍得转头去看风不休:“这哪里就难得住你了,你之前把我藏在邛都山近三百年,不论是不距道还是玄天城,都没找到我。难道今日反而比不得从前了?”
这高帽子一扣,风不休简直无话可说,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扭头就走。
石方巳以为他真怒了,便也跃下来,跟在他身后:“小风,你去哪里?”
“去找小以,”岂料风不休脸上并无愠色,“眼下咱们要出去,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此事还是得着落在小以身上。在咱们这里,只有她对这些阵法、术法的,最为了解。”
谁知两人赶到希声堂,却没能见到毕有以。
“什么?西阁主又不在?”风不休连着吃了几次闭门羹,难免有些愠怒,“我这几次来,她都不在,到底是什么事绊住了她?”
侍女道:“奴婢委实不知,只知道次次都有人来接阁主出去,却也不知是谁。”
“主君的行踪,叫侍女如何得知?”石方巳一拽风不休的胳膊,“走吧,无谓为难一个侍女,我们自去找找便好,这里面也不大。”
风不休无法,只好跟着石方巳走了。
正如石方巳所说,这封印的确不大,两人很快就寻找到了毕有以的踪迹。
“小以!”
风不休一眼瞥见林子的深处有一抹暗红色,他定睛一看,那正是毕有以,彼时她正甜甜蜜蜜地偎在一个黑袍人的怀中,也不知在说什么。
风不休脸色一黑,极速奔了过去。
那野鸳鸯受了惊,当即逃散。
等到风不休跑到毕有以身边,已不见黑袍人的踪影。
“那人是谁?”风不休喝问。
“与你何干!”毕有以面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其实她掩藏的秘密骤然被人撞破,内里多少也有些惊慌。所幸此间昏暗,风不休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倒方便她掩饰。
此时石方巳也走了过来:
“这人怎的一点担当也没有,连娘家人也不敢见一见了。”
毕有以欲盖弥彰地一边理衣服,一边道:“有你什么事儿,是我让他走的。眼下不到时候,等到时候我自然让他见你们。”
她这话简直是胳膊肘向外拐,明着把娘家人当成了外人。
这态度听得风不休面色扭曲,几乎在暴怒的边缘。
石方巳一见不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可如此。
风不休方才深呼吸两口气,克制住了自己,又换上了他惯常的笑脸:“小以,你同那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离开这里,小风哥哥希望你分清楚主次。”
毕有以闻言,也不言语,眼睛直往那黑袍人离开的方向瞟。
风不休见她这思春的模样,额上青筋直跳,他咬着牙问道:“那个阵法,你到底研究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毕有以便有些心虚,她低了低头:“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就好了。”
“次次都拿这话来搪塞我!”风不休哪里看不出她的敷衍,气得火冒三丈,连石方巳都拉不住他,“我看,给你多少时间都不可能够!现在是你谈情说爱的时候吗?你简直连主次都分不清!”
毕有以给他说得又羞又恼,当即不甘示弱地抬头,指着石方巳对风不休道:
“我不分主次?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整日守着这个人,可知这个人信得过吗?他跟周行多少瓜葛,说不定就是周行放在我们这里的眼线。”
石方巳无端惹火烧身,却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接茬,他立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毕有以。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娘,对自己的恨简直是不加掩饰的,就为了自己不肯帮她吗?
亦或者是为着当年同玄牝元君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