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么多的眼线,处处设防掣肘,事先竟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百年蛰伏,周行竟隐忍至此。
王则执越想越是害怕,惊惧从足底迅速往上窜,他止不住地颤抖。
估计周行也没料到,王则执会怂成这个样子,他终于赏光瞥了眼摊在地上的老上司,摇摇头,朝左右道:
“大司马喝醉了,扶大司马回去休息。”
游青州同执夷一左一右,将烂泥一样的王则执架起来。
执夷顶着一头一脸的血,笑出一口尖尖的白牙:
“大司马毋惊,伺候人这种事情,我们妖灵最是擅长,比打仗还擅长。”
七政军的大清洗进行了一整夜,翌日当邵则德得知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大冢宰惊怒之下想要找王则执商议,谁知那孬种却称自己要闭关,从此再也不肯管七政军的事。
邵则德只好将周行申斥一番,撤了他的职,让他去闭门思过。
周行也不争辩,安然回去面壁。
可他的乖顺到了邵则德眼里,反而成了有恃无恐的挑衅。
邵则德心底的不安开始蔓延。
果然,周行被撤职的消息不知怎的走漏了出去,先天五旗以为有机可乘,当即打上门来。
面对先天五旗的大举进攻,邵则德有意晾着周行,他亲自到演兵堂行兵调度。
众将稀稀拉拉地闻讯而来,堂中不见了往日的军容整齐,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大冢宰打眼一看,顿时有些糟心。
那一晚过后,七政军从上到下消失了不少人,如今升堂,师帅一级竟一个人也没有。
邵则德神情肃然,坐于堂上发布号令,他拈起一个令牌:
“游青州,你是旅帅,着你带两个旅为先锋......”
不想话音未落,却被游青州推脱:
“大冢宰,我只是个旅帅,最多能带一个旅,两个实在带不了。”
“连衡,那另外一个旅由你带领。”邵则德拿着令牌,转向堂上唯一的浊修。
“非是卑职推脱。卑职前日饮宴,宿醉未醒,实在不能上阵。”连衡赔笑道。
他长得虎背熊腰,此时却整个人都缩着,显得没精打采。
邵则德被噎了一下,却没有停留,直接唤下一个:“执夷。”
“小小妖灵,哪堪重任。”执夷晃了晃圆滚滚的肚子,耍起了无赖。
“齐知白。”
邵则德自重建玄天城以来,素得全城僚佐的敬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略有些失态,声音陡然转厉。
齐知白挠了挠头,一样的油盐不进:“大冢宰,我只是个记室,并未带过兵呐。”
连齐知白都不肯听令!
邵则德赫然发现,自己这个大冢宰,竟是个光杆司令。
“报!先天五旗已至百里以内!”有小校冲进堂来汇报。
军情紧急,邵则德心知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将周行招来。
周行闻讯也没有故意拿大耽搁,他大步流星赶到演兵堂,从从容容地朝大冢宰施礼。
场面就在周行步入演武堂的一刻发生了变化——
堂中众将忽然一改刚刚臊眉耷眼的样子,个个昂首挺胸地侍立在周行身后。
邵则德这才意识到,七政军已经自成铁桶,早就脱离了他的辖制。
这些年他们手握神兵,所向披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时间一长他们便忘了,那把神兵,其实是一把无鞘的刀。
他们之所以觉得这把刀使起来随心所欲,是因为周行的刻意配合。
而今周行不愿意陪他们玩儿了,他们这才错愕惊觉,这把刀原来连刀把都没有,根本无处着手。
大冢宰涵养绝好,哪怕心底怒火冲天,面上依旧慈和。他缓缓从座中站起,走过来拍拍周行的肩膀:
“阿行,此战又要辛苦你了。”
“为苍生故,虽万死其犹未悔。”周行拱手道,态度依旧平和恭顺。
之后,邵则德令周行暂代大司马之职,率兵御敌。
待他凯旋归来,邵则德心知大势已去,强行把周行按在暂代之职,只是自欺欺人,遂下令周行自中大夫直接升为卿,掌邦政,统七师,平不距。
周行得了大司马的权柄,迅速在空缺的位置提拔了自己的人,之后更是本相毕露,开始专擅其是,不再俯首听命于大冢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