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节的传讯斑鸠找到周行的时候,周行刚演练完阵法,才收了远程指挥布阵的术法,就被一只斑鸠撞到胸前。
那斑鸠咕噜噜顺着周行的胸膛滚下来,被他顺手接住,斑鸠便在他手里化作一张笺纸。
周行打开一看,一向淡定的脸色蓦的变了。
石方巳见他脸色不好看,关切道:“怎么了,式溪?”
“邪神在舒家露头了,禺......咳......”他咳嗽了一下,似是被风呛到,“俞娘子、林遐、唐比辰都在那里。”
说着,他疾步走向放着阵法画纸的桌子。
“如今这阵法尚有几处地方灵宝不足,我原想着等灵宝凑足了再开启,如今看来是等不及了。”
周行点燃几张符纸,将要提前开启阵法的消息通知下去。
*
玄天城地官幕府中。
曲则泉安坐坐榻之上,呷了口酪浆,大抵是觉得烫,他放下碗,悠然问道:
“周行果然还缺几样天材地宝?”
“正是,如今大司马已经下令要提前开启阵法,赤松国那边的灵宝只怕无法及时送到。这些咱们倒是都有,是不是要给大司马送去?”一个僚属立在堂中,躬身回答。
“大冢宰的令,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曲则全闻言头也没有抬,只冲着酪浆碗吹口气。
地官幕府管着玄天城最多的灵宝,一直以来负责供给七政军的军需物资。
地官同夏官之间,按理说是合作最为紧密的两曹。
可是多年以来,一个觉得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一个嫌给的物资不够多、送得不够快,双方总是摩擦不断。
当年周行在的时候,曲则泉被周行压着,敢怒不敢言,后来周行走了,曲则泉没少给游青州找不痛快。
游青州职位、辈分都比他低,为了一点军资,在曲则泉面前只好低眉顺眼,曲则泉也曾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
谁知忽然有一天,游青州仿佛性情大变,他给物资,人家就收着,他不给,人家也不来要了。
曲则泉以为游青州这是也想要学周行撂挑子了,可看看战况,人家七政军是一点正事没耽误,依旧把先天五旗撵得屁滚尿流的。
后来跃鹿涧的事情一出,他才知道,感情赤松国同七政军早已私下达成一致,这些日子七政军的军需物资都是由赤松国提供的。
地官幕府账上的物资是越来越多,他的心却反而空落落的。
好像他跟人家拔河,他正卖力气呢,对面却直接弃权了。
如今又给他逮着机会能掐掐周行的脖子,他如何肯放过?
曲则泉又吹了吹酪浆,慢吞吞道:
“再说了,地官幕府所有的物资都是玄天城有数的,怎可临时抽调去做别的事情?”
那僚属有些不安:
“可此事事关围剿不距道邪神,耽误了正事,将来大司马怪罪,只怕担待不起。”
“他不过是夏官司马,还能越过天官冢宰去吗?即便是耽误了什么,自有大冢宰处置,轮不到他。”
正这时室内光线一暗,曲则泉一愣,忽意识到什么,他匆忙放下碗盏,冲出室内,向天望去。
彼时明明是大白天,天色却莫名发暗,倒有些黄昏的样子。
跟出来的僚属不明就里,疑惑道:
“大司徒,这是......”
曲则泉豁然回身,厉声道:
“周行不是还缺几样天材地宝吗?阵法怎么就启动了?”
“卑职这就去查查。”僚属立时躬身退走。
少顷,那僚属回来禀报:
“回禀大司徒,大司马直接问库官要了所缺的天材地宝。”
“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竟敢擅自挪用物资?”
曲则泉勃然大怒。
僚佐道:“而今人人皆知大司马乃是不周弟子,况大司马战功彪炳,人心所向,又兼此事是为了苍生......”
天色又暗了一暗,两人不由抬头看天,只见房宿四星东移,尾宿九星连成一排。
曲则泉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一错不错地,死死盯着骤然变成黑夜的天空。
“适才卑职也打听到,这阵法原限制了天时,为了提前开阵,大司马改动了星象,掌星历天象的冯相氏气得要跑去找大冢宰告状,被春官宗伯拦了下来。”
那僚属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这可是擅改天象,大司马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不知怎的,曲则泉忽然一改之前的燥怒,平静了下来,“今日不过小改几颗星宿,三百年前他就干出过烧尽江北王气的混账事,贻害至今。”
僚属觉得自己舌头有些打结:
“可大司马不怕将来天劫之下,无处存身吗?”
曲则泉看着僚属一脸震撼的样子,只觉无言以对。
那个周行素来行止由心,真的在乎过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