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戚宴仍旧坐在谢礼峙对面,他放学回来见到的脏小孩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件新的。
他就跟戚宴看到的那样,异常的乖,别的小孩四岁时还要人喂食,但谢礼峙就乖巧地坐在专门增高的椅子上,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但他年龄太小,筷子用得还不太熟练,几次三番夹不起菜来,戚宴看不过去,主动承担起给这个小屁孩夹菜的活。
所幸谢礼峙不挑食,他夹什么就吃什么。
戚宴撑着脑袋,望着谢礼峙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菜的模样,纳闷极了。
明明这么可爱这么听话,怎么可能会变成搅乱世界线的反派呢?
他给谢礼峙碗里夹了块鱿鱼。
从今天上午开始到现在,确实是没显露出一点对我有敌意的样子,甚至刚才摸他头帮他洗脸换衣服都乖乖的,还跟我说谢谢,这么乖的小孩子,怎么可能黑化呢?
戚宴夹了一筷子炙羊肉。
能教好的吧,他才四岁,反正离季准出现还有两年,两年时间,猴子都能教成精了,何况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子呢?
他又给谢礼峙添了一勺子蟹黄蒸蛋。
那些开局死的应该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吧……
“哥,哥哥。”
对面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拉回戚宴的思绪,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谢礼峙碗里的菜已经堆成了山,而自己夹着秋葵的手还悬在半空,正准备往谢礼峙碗里添。
谢礼峙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从食物堆成的小山里露出脸来,含糊道:“慢点慢点,塞不下了。”
“……”
戚宴手一抖,秋葵掉在桌子上。
夜幕低垂,戚宴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水汽随着浴室门的打开争先往外钻。
吹干头发后,他抬头望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钟,时针指向十一点的位置,落地窗外的夜空挂满了星星,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星星了。
戚宴在落地窗前站了会儿,今天一天过得太过手忙脚乱,直到现在望着窗外的夜空和沿路看不见尽头的昏黄路灯,他才感到一丝的安静。
他没有自信能杜绝谢礼峙黑化,只能尽自己最大力气将谢礼峙引导到正确的路径上,至少能让他活着遇到季准。
他必须要见到季准,必须要找回自己的记忆。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像一颗宇宙中失去动力的恒星,在虚空中沉浮,死寂地找不到方向。
他一定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戚宴伸出手,灯光穿过指缝掉落在他脸颊上。
他到底忘了什么呢?
为什么每次试着想起,总会觉得那么痛苦?
……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时不时响起的蛙鸣声融进寂静的深夜。
路灯的光亮透过窗户,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他看起来像在做噩梦,眉头蹙得紧紧的,露在外面的手攥紧了被子,嘴里喃喃在说些什么。
紧闭的房门“咔哒”一下被打开,灯光拉长了落在地上的影子。
那影子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紧接着朝戚宴靠近。
戚宴正沉浸在无边的梦境里,他被漫山遍野,看不见尽头的向日葵包围着,一道身影站在刺眼的阳光里,看不清脸。
他离戚宴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可阳光就像针一样往戚宴眼睛里扎,像是刻意不让他看见那人是谁。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询问,又像是告诉自己。
“你不记得我了啊,你把我忘了么?戚宴?”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我会记起你的,我一定会记起你的!你再等等我!
风吹过向日葵,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被风吹散。
戚宴一如既往的想追上去,脚下忽然变成沼泽,向日葵染上血色,戚宴看见那人朝他弯了弯嘴角。
逆着阳光,戚宴分辨出了他在说什么。
他说——
“没关系。”
不……不要!
戚宴猛地睁眼,还陷在梦境的沼泽里没有出来,下一秒,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自己的头顶上正悬着一把利刃,正对着他眉心,此刻正在夜光下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