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得益于苏擎风的指导,早就把五经全部研习得十分透彻。她心中盘算着,治《礼记》和《春秋》的举子较少,如果自己从这两经中选择其一,被考官赏识的机会也就更大些。月仙素来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此刻坐在考场却也难以免俗,最终大着胆子选择了《春秋》的四道题目。
她之所以有这番思量,也是因为会试虽然共考三场,但在名次评定时最看重的还是第一场。只要作好了四书义和五经义,后两场不出什么大的差错,便能稳稳地拿到一个不错的名次了。
第二场考论、诏诰表及判语。第三场则是一道策问,月仙因对第一场颇有信心,故而在策论上舍弃了犀利独到的观点见解,而是力求语句通顺、行文流畅、字迹工整。
好容易捱到纳卷,月仙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走出贡院,由白术扶着上了马车。面对母亲一叠声关切的询问,她累得连话都没力气讲,半路上就睡了过去。
二月二十八日放榜,月仙吸取了乡试时的教训,躲在姚府闭门不出,只差了几个小厮到礼部大堂去瞧杏榜。
小厮们前脚刚走,报喜的锣鼓就敲到了姚府门口。
会试第八名啊……月仙不免觉得遗憾:倘若答策论时没有求稳,而是将自己的真实见解尽数写下,是否会有更好的成绩呢?
她心里提着一口气。直到三月初一殿试那天,在奉天殿前的丹墀随众考生一道行了五拜三叩头礼,展开试卷读罢考题,这才舒展了眉眼,薄唇轻抿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皇上可真是有趣,出策问考题都不忘讽刺那些尸位素餐的奸佞臣子。这与其说是题目,不如说是一国之君怒气冲冲的抱怨。
月仙由题目观圣心,料定皇上这是苦于上令下达中有臣子因私心作怪,欺上瞒下骗得他团团转,故而以此为题问策于众考生。
皇上既已不满朝臣欺君,必然是想要于策问中听真话的。这也正合了月仙的心思,她文思泉涌,梳理好行文脉络,笔酣墨饱,一挥而就。
殿试后第三天,薛放惦记着读卷,直接免了当日早朝,早早地就到了文华殿。内阁除了姚疏之外,其余五人皆在场。由其中年纪最大的陈同开始读卷,这也意味着,这份试卷是读卷官们心中的最佳。
陈同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难得的是他耳聪目明,声音洪亮,读卷时语速不疾不徐,节奏抑扬顿挫。
这份答卷的确不同凡响,文章开头的破题便直截了当地说道:“臣闻帝王之致治也,必君臣交儆,而后可以底德业之成;必人臣自靖,而后可以尽代理之责。”
薛放心中一动。
是了,臣子将自身献与国事,君臣相互砥砺告诫,这不正是自己所追求的君臣同心吗!
起笔一鸣惊人,更可贵的是还提出了诸多良策。
于用人方面,建议“精其选,严其课,久其任”;于财政方面,主张“去三浮,汰三盈,审三计”。
精练老道,甚切题意。
薛放强忍着要拍案叫绝的冲动,耐着性子听内阁学士们把前五名的策论一一读过,发现确实没有比第一篇更好的。
他又另外选出两篇稍次之的,按照顺序排列好,递给读卷官,这才朗声笑道:“朕也认为第一篇当为上佳之作,便来看看前三甲都是何人吧!”
读卷官拆开糊名,“第一甲第一名,姚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