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为合同没有和俱乐部谈拢,所以最后没签约,回家读书了。具体我和烨柏也不清楚,只知道闹得不大愉快。”柳非耸耸肩,语焉不详地答道。
“俱乐部大概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谈合同的事情呢?”钱蕴玮抛出了问题。
“大概就是四月上旬吧,经理会来找你们面谈的。”
已经迫在眉睫了。钱蕴玮点了点头,垂下眼眸不再追问。
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两个女孩的心头都因为这次谈话而蒙上了一层阴翳,连吃饭都没了兴致。钱蕴玮舀起一碗腌笃鲜,却喝得没滋没味,根本无法唤醒她对童年和故乡的记忆,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做法不地道还是缘于心里揣了沉重的情绪。
这一回杨教练没卖关子,晚训一开始就干脆利落地公布了考试结果:本就排名靠后的两名成员果然遭遇了淘汰。
杨教练放下名册,目送着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两个小少年黯然地关上机子出门。环顾训练营偌大的第三训练室,如今竟只剩下了他和四个年轻人。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年年岁岁,何其相似。
钱蕴玮抬起头,细看成绩榜,发现他们四个的名次也经历了一回洗牌:目前,大榜上从上而下的排序依次是刘小别、钱蕴玮、陆意涵、袁柏清。
她的视线在袁柏清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意识到他比之前还下滑了一名,几乎是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了。回头想想,倒也有迹可循:在刚刚结束的比赛中,袁柏清早早地就被柳非和周烨柏逼到悬崖边送了命,确实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她心中感同身受地涌出了一些焦虑和悲戚。她侧过头,不动声色地去观察袁柏清的反应。
少年此刻也看完了成绩。他伸出手挠了挠头,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茫然。接着,他便恢复了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样,一拳捶在刘小别的背上,连呼别哥牛逼。他转过头对上钱蕴玮的视线,又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小钱,你的守护天使也是这个!”
面对袁柏清的夸赞,钱蕴玮报以温和的一笑,心中却在暗暗惊叹袁柏清所拥有的强大的心脏,仿佛刚才那一刹那的困顿与无措只是钱蕴玮的错觉。
直到方士谦出现,袁柏清才姗姗来迟地表现出了一点反常。
随着季后赛的逼近,最近正选战队里的训练任务颇为繁重。方士谦结束了晚训,一看时间,大呼不妙,一路连奔带跑地冲到训练营楼下。
他抬头,见三楼仍然亮着一豆灯光,知道他的两个徒弟仍然在等待他的到来。他心中稍感宽慰,随后又泛起了愧疚。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乘电梯上了楼。
如他所料,早已结束了训练的青训营里只剩下钱蕴玮和袁柏清两个人还在埋头苦练。方士谦推门而入,两个徒弟闻声抬头。钱蕴玮见是他,旋即笑出了一对生动的小酒窝;而袁柏清则没有像往常一样嚷嚷起来,他抬起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小猎狗。
袁柏清的反应让方士谦心下一惑,他歪过头,向钱蕴玮投去茫然的眼神。钱蕴玮大致猜到了个中原委,趁着袁柏清不注意,她低头编辑了信息,不露声色地将手机推到方士谦面前。
“小袁的排名不理想,他应该有些伤心。”
方士谦读完,默默颔首,低声道:“我来解决。”
但他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袁柏清,而是先按计划开了复盘会。方士谦不想耽误两个徒弟休息的时间,只是简单地复盘了战局,言简意赅地给了后期训练的指导意见,便一挥手放了课。
天色已晚,方士谦照例先将钱蕴玮送回寝室门口,随后才和袁柏清一起走回男寝。一路上,袁柏清的话仍不算多,但却也强打着精神佯出嬉皮笑脸的模样,回应着方士谦抛出的话题。
钱蕴玮在寝室门口和他们道别。在转过身前,她再一次在袁柏清脸上捕捉到了那落了汤的小猎狗般湿漉漉的神情。她进了门,小跑着上了楼,趴在窗上往下张望,师徒俩果然还没有走远。方士谦垂下头,对袁柏清说了些什么。袁柏清闻言,停下脚步,沉默几秒后,耸动起了肩膀。他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悲伤和焦灼终于不再需要克制压抑,泪水可以直白坦荡地如释重负。
方士谦没有阻止袁柏清的哭泣,他只是伸手用力地勾住了袁柏清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在那一刻,钱蕴玮感到自己的眼前也有热流涌动。
师父就是我们的定海神针,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