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没想到一向温吞水的向云荷居然发了脾气,不由又惊又气,“你这妮子比你那个娘还拎不清,你等着瞧吧,有你哭都来不及的时候!”
石氏更是刻薄,“真是,你自己都做得出来骗走嫂嫂让别的女人勾引哥哥那种事,现在怎么就不愿意了?你娘都没你行,你娘好歹一把年纪了,你那会儿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呢!”
李氏石氏露出了真面目,你一句我一句的挤兑把日常隐藏在客气表象下的真面目露了出来。向云荷又气又恨,让双儿送客。双儿站在门口不动,只是白着眼睛冲她打眼色,好像是在反问她真要把人送走不考虑她们的提议吗。
石氏看出来她都号令不动丫鬟,又开始刻薄嘲讽。向云荷气急攻心,把她们带来的两挂糕点给提到她俩手里,自己直接送客。
她闭门不出了两天,实在不想跟来夫人和沈氏虚与委蛇。但双儿又带回来个消息,说那天李氏石氏从她院里出去恰好碰上了沈氏,沈氏问她们来意,李氏石氏说了,沈氏端详了那姑娘半天,最后笑眯眯地把人领到来夫人跟前去了。
向云荷眼前一黑,万没料到就这么一口气没憋住,居然能让沈氏找到那么好一个使坏的机会。
双儿又在旁边奚落,说她当时就让她三思,不要把人赶出去,至少得沉住气好好送走。
到了这会儿,向云荷也不想说什么了,反唇相讥一句,“你是想看看能不能跟个厉害的新主子吧?”不由分说,把双儿也轰了出去。
晚间对着从书房出来,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来启明,向云荷万般苦楚在心头,但来启明考期临近,她又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缩在他怀里暗地抹眼泪,下了决心真的塞进人来,她就赖在来启明身边,怎么也不让别的女人亲近来启明。
至此她再也不去前院,甚至称病不去来夫人处请安,天天烧烧煮煮伺候在来启明身边,夫妻俩处得不错,但心里憋着的事她依然不敢透露。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几天,来夫人就把两人叫去,说秋试临近,虽说州府不远,也就两三天路程,但也要早些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先安顿下来,熟悉环境,才能好好应试。
之后就说已经托人在州府找好了一个院子,让来启明带了小厮先过去住着。向云荷一听来启明要出门,顿感不舍,但还没等她说话,来夫人就说让她留下,免得新婚小夫妻如胶似漆,反倒影响来启明应考。
来启明笑看着向云荷,一句“娘说我俩太好了会影响我,荷儿你觉得呢”,加上来启明的远大前程摆在眼前跟她有关,向云荷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违心地点了头。
晚间温存之后,她万般不舍,搂着来启明一筹莫展。来启明便说要不他去跟他娘再说一下,让她跟着去。向云荷也还是摇了头,这样来夫人会更讨厌她,万一来启明不中举,到时候她就是罪魁祸首。而且她不在,沈氏会搞出什么名堂来也不知道。
第二天来启明就带着小厮去了州府。向云荷在家凄凉了两天也多少又安下了心,至少来启明是去应考了,来夫人要给他纳妾娶平妻的,一时也不得行了。
于是她依然跟沈氏维持着虚伪的客套,跟来夫人也还是小心翼翼讨好着,心里想着还是要想办法自救。
中秋节前一天,向云松和卫宁儿来看她,她也很惊喜,想着这下能跟兄嫂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但沈氏又出来作梗,一番搅乱之后,她习惯性地在沈氏面前维持自己捉襟见肘的二少夫人风范,也失去了跟兄嫂商量的机会。
夜晚躺在床上一想也觉得很可惜,可原本疼她的二哥居然提到了那四十八两什么时候还,又让她百般不是滋味。秦氏的话在此时升上心头,要不是向家败落,让她失了依傍,她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今还为了这区区四十八两来催讨,真是一丝兄妹情谊都无。一时间,对兄嫂也升起埋怨。
第二天就发现双儿更加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了,向云荷忍不住发了脾气,“想换主子跟就自己到夫人面前提,别跟我在这摆谱!我一天在这,就一天是你主子!”。
结果双儿冷笑着反唇相讥,“主子且珍惜这些日子,双儿就是不去夫人面前说,恐怕主子也舒心不了多久了。”
向云荷惊疑不定,就听双儿又说道:“主子还不知道二少爷去州府都有哪些伺候的人吧?”
她迎着向云荷瞪大的眼睛,“二少爷前脚带着小厮来风刚走,夫人就让大少夫人把上次主子娘家人领来的那个女子送去了。这会儿,那女子可是正在二少爷身边贴身伺候着呢!”
犹如晴天响起一个霹雳,向云荷险些当场晕倒。
双儿还在说,“这可是主子娘家送来的人,要是主子当时自己把人送去夫人面前,夫人还能觉着主子懂事。现在倒好,二少爷身边一样还是会有别人,主子倒是被撂下了,谁的好都落不着!”
“闭嘴!”向云荷疯了一样大吼着,一指门外,“给我滚出去!”
双儿掀着嘴角,“滚就滚!”昂首挺胸出了门。
向云荷倒在床头来启明的枕头上放声大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半年的婚姻,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一想起现在来启明身边有那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伺候着,她就心如刀绞。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来启明性子儒雅,待人有礼,不是会撕破脸皮的人,有人伺候着,定然不会严词拒绝。说起来,来启明就是个向云柳的翻版。
而向云柳又是怎么样的人呢,那是新婚第二天就能不告而别,两个月后带回已怀孕的妾室的所谓读书人啊。
向云荷想得万念俱灰,这个来家,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第二天她就跟来夫人称病,说要回娘家去将养。
养病回娘家养,这放哪都说不过去的道理,来夫人和沈氏一番眼色往来后居然就那么同意了,假模假式地说了一些体己话后,让双儿帮着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就让车夫把她送出了门。
向云荷不敢去旗尾村秦氏处,想也知道现在一门心思钻在自己过不上从前那种富贵日子的牛角尖里出不来的秦氏,不仅不会心疼她,还会恨铁不成钢骂她不听话。
她还是说了溪口村的地址,一路颠簸来了这里。路上双儿都没好脸色,一个劲嘀咕她的种种失误之处。向云荷走到这个田地,还要听这个丫鬟挤兑,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挡着车夫的面就跟双儿吵起来,“给你新主子腾地方,你抓住机会最好自己也上位!我不用你伺候了,你给我滚回去!”
双儿没想到她如今不管不顾这种话都撂得出来,也怕车夫听了去回来家嚼舌头,就不敢往下说了。
到了溪口村,向云荷一下车,她就催着车夫像扔下一件来家不要的东西一样回去复命了。
向云荷讲述到这里,总算把憋在肚子里的事吐了个干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又抹了把眼泪。
向云松和卫宁儿坐在她对面,一直听她讲着。向云荷是个直脑筋,哪怕这半年来多少长了点心思,也没到能为自己粉饰太平的时候,故而有些地方说得很直白,那些遭遇中的难堪和局促,也就一览无余。
卫宁儿听在耳朵里,特别是李氏石氏劝向云荷时拿她当反面例子说的那些话,字字入耳。
那些浮浮沉沉的淡淡恨意在心里翻飞,该不该说是向云荷的报应?当初她为了王氏两支金镶玉的步摇,把向云松骗到秦氏房里让王氏勾引,后来吃了向云松的罚,结果却依然难以避免对钱的贪婪,丈夫被纳妾的结局。如果不是报应,怎会如此宿命?
向云松一直面无表情,好半晌,眯起眼睛动了动嘴唇,一个毫不掩饰的嘲讽表情,“现在知道自己被捆住手脚,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婚的丈夫身边被安排别的女人是什么滋味了吧?看看你当初做的那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