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晚开始,他俩就得自己做饭了。这么一想,两人都有点兴奋。而离开向家这么久以来,他俩除了第一天一起吃干粮,其余的都在跟别人一家人。
只是这个时候发现了两个比较麻烦的问题,一个自然是菜,现在已是午后,不管七星还是龙潭的草市都已经散了,买菜只能明日早起。这会儿要买到吃的,只能上酒楼或是糕饼点心铺。
但卫宁儿说现在是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可不能跟从前似地动不动上酒楼或者买糕点馃子的零嘴填肚子。向云松知道她是想省钱为着她的生养孩子计划添砖加瓦,暗自有点后悔不该把全部家产都贷出去,但此刻也只能同意。
不过卫宁儿提出一个外出挖野菜的设想,倒是跟他外出打猎的计划不谋而合。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只不过,卫宁儿想在出门前把米淘好,回来一下锅就成,饭还软乎,这个时候就发现了第二个问题——打开林百庆家的一袋粮食,发现里面是干的稻谷,而不是碾好的白米。
得,还得先去碾米。那日落户时,陆宝山说过一些村中事务,碾米可去村北引流自龙潭溪水的灌溉渠上的水碾房。这么一来,就还是先去挖野菜和打猎比较实际,毕竟碾米就在自己村里,方便。
两人背上背篓即刻出门。向家祖屋向东没几十丈就是山水庙,庙后就有上龙头山的山道。龙头山作为这一带山脉的首端,并不是很高,只有几十丈。不过从这条龙头山东侧的山道上山,等于蹬鼻子上脸,很是陡窄,故而一般村人都是从南或北,也就是从龙右耳或龙左耳上龙头顶,就要省力很多。
两人到了山水庙后一顿扯皮,向云松想一个人蹬鼻子上龙头,打到猎物就下来,让卫宁儿在山下野地里挖着野菜等。卫宁儿也想上山去寻访一下有没有好的茶苗,趁着现在还在清明附近,茶芽幼嫩,更看得出品质好坏。
两人互不相让,最终还是卫宁儿一句“平常我一个人去洗个衣裳你都不放心,这会儿倒是放心我一个人在山下挖着野菜等你”,说得向云松即刻警醒,“对啊,万一我一去十八年,岂不是你要连挖十八年,这龙头山上下的野菜还不得给你挖绝种了?”
这么一来,为节省时间,到底还是两个人一起从龙鼻子那里上山。
山道窄小,蜿蜒如羊肠。向云松是身轻如燕如履平地,卫宁儿可就遭了罪,头抵膝行,手脚并用,这一通好爬下来,喘得比灶头的风箱还抽得猛。
偏偏向云松还聒噪不已,在旁边不停数落。卫宁儿累得腿都不是自己的时候,因着他那一声声的数落讥笑,硬是迸发出一股勇气,死活让自己爬了上去,没让他得逞。
只不过,好不容易爬上龙鼻子,眺望龙额头到龙头顶那段陡峭如直的山壁时,她还是傻眼了。
这不就是从悬崖底下往上爬吗?她是有多傻,觉得没有武功的自己可以跟向云松一样就这样爬上去?
这个时候,聒噪的男人倒是不出声了,只是把他背上的背篓取下来,跟卫宁儿背上的套到一起让她背上,然后蹲下,“上来吧,哥哥背你。”
卫宁儿尚在傻眼中反应不过来,这么陡峭的山势,向云松背着个人怎么上去不说,关键是,她怕自己在他背上都手软,抓都抓不住啊!
向云松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对着她甩了甩,“来吧娘子,今日就让为夫好好为你出把力。”
卫宁儿这回只能认下眼前怂,什么都不说了,乖乖趴到向云松背上,任由向云松把腰带甩到她身后,然后把两人的腰背绑在一起。
向云松猫下腰,提了口气,向上一纵,双手攀住山岩,像猿猴一样蹿了上去。卫宁儿在他背上只感觉一震一震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向云松爬了一会儿,那聒噪的本性不知怎么就恢复了。“卫宁儿,知道着火那晚你是怎么出去的吗?告诉你,也是哥哥我背你出去的,结果一把你放下你就吐了我一身,那个销魂啊……后来扛荷儿,直接把她熏吐了。”
“卫宁儿,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着你那着急上火的茶树苗啊,万一这悬崖峭壁的正好有一株,能让咱俩发家致富,够你养十个八个儿子的,你这闭着眼睛,不就活生生错过了?”
“倒是说句话呀,你不说话难道是吓得说不出来了?不像啊,之前还信誓旦旦跟我说要怎么怎么滴……”
实际上卫宁儿就是吓得说不出来话了,没想到能陡峭成这样,向下看一眼,只觉得脚下生风,头晕目眩。“别……别说话了行不?”她是真怕他分心,万一脱手……她可还不想死。
“怎么,你就那么怕死?”向云松又一次看出她的想法,不紧不慢地开始讲大道理,“你说咱俩绑在一起,要摔一起摔下去,你还怕什么?又不用你挖野菜十八年,也不用你守寡,你害怕个啥?”
卫宁儿欲哭无泪,“向云松,你不要说话了……”
向云松把她人往上送了送,勒紧的腰带在两人身上一受力,好像被扯松了一些,卫宁儿吓得快要喊出声来,死死咬住嘴唇,抱紧向云松的脖子。
向云松被她勒得有点喘不上气,左右扭着脖子,“卫宁儿,你是怕咱俩摔不下去,所以要先动手勒死为夫吗?”
“你给我闭嘴消停会儿好吗?一天到晚骚话不停,烦死人了!”
崖壁上下时轻时重的风声里,忽然响起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卫宁儿确信自己没张嘴,不知道这个声音从何而来,怎地如此诉说心声?
向云松也停了动作,这个半空中,哪来的骂声?还挺切题。
接着又响起另一个声音,“我不就是想同你在此处赏赏风景?你看这地方多好,左右皆是水,中间一座山,一青二白,双溪环翠,风水绝佳。你我若是埋骨此处,必将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便是天上比翼鸟,地下连理枝,也比不上这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缱绻绸缪悱恻缠绵。”
这声音温厚中蕴着文雅,咬字清晰落音悦耳,话说得酸腐非常,却很有几分真切动人。
卫宁儿凝神细听,向云松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转过头正想对卫宁儿说什么,先前的尖细声音再次响起,“你回头看我做什么?!”声音中含着气急败坏,显然生气非常。
向云松瞪大眼,这也太点题了,这要不是回头看到背上他女人也睁着对惊讶的杏仁眼回看他,他几乎就要以为是卫宁儿捏着嗓子骂他中。
他回过头去,与此同时,温厚嗓说道:“好好,我即刻转头,我不看你了,你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向云松简直无语,他做什么要那么配合那两个不知道是谁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