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最后一遍经干脆念到一半不念了,就那么看着向云松,一副我没念完我看你敢不敢写上去的样子。
向云松当然不敢写了,放下笔正想说话,秦氏抢先开口,“想说什么就直说,别给我来这套。”
向云松想想还是开门见山,“娘,卖地的事,真不怪我和宁儿。”
秦氏抬头,“那怪我?”
向云松想着总不能一句把天聊死,只能昧着良心说假话,“也不怪娘。只能说二舅母实在眼红咱家卖地的高价,不舒服了。”
他把卖地买茶园的难处仔细说了一遍,把自己和卫宁儿仔细摘干净,责任则挑拣着词儿往秦家妯娌身上推。
秦氏听了一会儿就凉凉地打断他,“你到我这车辘轳话说半天,不就是想让我别怪卫氏吗?”
向云松怔住,当婆婆的在儿子面前对有关儿媳的事情都这么敏锐吗?秦氏简直不像他娘了。
“你也真是,你看卫氏是怕我怪的样子吗?你娘我也没这么不讲理能怪到她头上去。”
“你从小到大自己有理的事从来不说第二遍,现在倒来我这苦口婆心,是怕你娘把卫氏怎么了吗?”
秦氏把话说成这样,与平时的肤浅絮叨完全不同,向云松自觉又上了向云荷的当,干了件多此一举的事。
只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而且两日后就要成亲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服软,“我也是不想您生气嘛……”
秦氏瞪眼看他,“稀奇了,你现在想起我生气了?”这都过了三天了,要气早就气死了。
“……”向云松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口才,他什么时候这么不会说话了。
“反正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老话总是不会错的。”秦氏说着又拽过一张黄表纸,想要继续念她的经。
“娘……”向云松一把按住秦氏的黄表纸,他可不想这话头断在这里。过去他们母子关系一直不错,秦氏护短,每次他挨向南山的打,十次里有九次半秦氏会求情甚至掩护。可是现在,因为卫宁儿,秦氏跟他反而最不对付。
“在你身上,这话更是对。”秦氏把他手挥开,拖过黄表纸开始折元宝。
向云松无语,想了想还是实话直说,“娘,我确实怕你怪不了我就怪宁儿。但这话吧,直接说出来你肯定不高兴,转着弯说呢,你也还是不高兴。”
“那你还是不要说了,我听不起,也不敢怪。”秦氏干脆道。
那不就还是怪嘛。向云松苦笑,“娘……”心里琢磨着要不跟小时候一样撒个娇或者撒个泼,但这项业务他现在已然不太纯熟,而且用这种方式,结果一定是他自己过了这一关,但卫宁儿则会更被秦氏怪。
想了想,还是正式而直接地跟秦氏道:“娘,我是您儿子,宁儿是您儿媳,我和宁儿跟您是一家人,大舅母二舅母只是你弟妹,就是大舅二舅也跟你不是一家人,这孰轻孰重,您可要心里有数啊。”
话一说完,就见秦氏翻着眼皮,“说来说去,反正卫氏最重要,对吧?”
向云松着实无奈了,叹气撇开视线。
“行了,我知道了。”秦氏倒是见好就收,转头停了手上的活计,抬眼看着他半晌,“不过,都是儿媳,一碗水总要端平,王氏,你说你娘我要怎么把她跟卫氏端平?”
向云松没想到她会提起王氏,直觉这话头有点对不上号,“娘是什么意思?”
“王氏,总得给她一条路走。”秦氏说着,放下手中的黄表纸,“她是你哥的侧室,你哥走了,你娶卫氏,王氏给撂在了半道上,咱们向家一样也对不住她,何况她还生了昊儿。”
这话式听着耳熟,依稀是仿照向老夫人当日在向云柳灵堂上托付卫宁儿终身时的说法。向云松心说王氏是他哥意外身死才给撂在了半道上,哪里能跟祖父对向家有恩又遭受向云柳刻意冷落的卫宁儿比?但秦氏话说到这里,他还是想努力给个面子,“娘要我怎么做?”
秦氏看着他,“看在你哥份上,跟你祖母提一下,把王氏抬成正室,好歹于她是个念想,昊儿也成为嫡出,你哥九泉之下也是个安慰。”
向云松属实没想到秦氏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想也知道向老夫人绝对不会同意。在向老夫人看来向云柳的死,多少有王氏长期引诱他在经商中铤而走险的原因。现在能容她在向家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已经极是宽容了。
而且他也不愿意去提。单凭王氏欺压了卫宁儿这么些年,还要他去为王氏争取,让她成为跟卫宁儿一样,甚至排行还在卫宁儿前面的向家少夫人,他就不可能去做这一定会被向老夫人拒绝的讨嫌事。
秦氏对娘家人共情无比唯唯诺诺,在自己儿子面前倒是不知体谅胡乱开口,向云松干脆地拒绝了,“王氏先前虽然是侧室,实际在向家地位比正室还正室,昊儿也跟嫡出毫无两样。将来,就是我跟宁儿有了孩子,也绝不会亏待昊儿,这点娘可以放心。而且,我哥已经没了,再把王氏抬成正室,也没有多大意义。”
秦氏“啧”了一声,“就知道,你不肯。”
向云松无言,秦氏倒是提个切实可行的,他能做的自然就做了,但有关王氏的事是真的不行,如此埋下祸患,还不如让秦氏怪到卫宁儿头上去可接受了,无非将来他受累天天在秦氏面前护着卫宁儿就是了。
秦氏等了许久也没见向云松搭腔,知道他是真不肯,再不接腔这话头就掉了。“要么,”她看着向云松的脸色试探着,“你把王氏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