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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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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件事牵涉不小,尤其当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的,让大多数人以为是向家从此要一门心思走茶农之路,所以向云松还是决定去找向老夫人打个招呼。

他去了二进东侧院。东侧院的佛堂里,向老夫人坐在案前垂目冥思,王氏坐在一个蒲团上就着矮几抄写经书。梅娥跟向老夫人禀报了一声,向老夫人于是让他到正屋说话。

向老夫人起身的时候,王氏也起身了,悄悄走到佛堂门口向着正屋方向张望,被梅娥瞪了回去。

向云松本来想着当日向老夫人在向云柳的灵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定下的方向立下的规矩,他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才能把目前的朝廷政策和茶市行情跟这位年迈又久居深宅的老人家说清楚,但没想到的是,他坐下来才说了个大概,向老夫人就点头同意了。

“松儿,你能把这件事如此考虑透彻,我很高兴。祖母对你要求不多,只要你跟宁儿商量着一起做决定,再一起去做决定的事,我就放心了。”

向云松多少有些意外,不仅意外向老夫人对茶事的态度并不如当时那样一锤定音不可商榷,也意外她提出的只要他跟卫宁儿有商有量共同去做这件事就好的要求。

他笑了笑,一改从前来了这个常年青烟袅袅,气氛庄重沉静到有些压抑的东侧院时总有些惴惴的心情,轻松道:“那要是做得不好,松儿也愧对祖母您哪!”

向老夫人摇摇头,“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不好?你哥哥看起来做得很好,可到头来又怎样呢?你祖父,俯仰无愧,然而晚年却饱受锥心之憾;你父亲,一生郁郁不得志,问他他又从不肯言及,这便任是谁都帮不了他。所以这个好还是不好,哪里由得外人评判?既不由外人评判,又何来‘愧对’?”

她说着站起来,指着身后多宝架上最上面一格的一个半尺见方的黑檀木盒,让向云松把它拿下来。

向云松依言照做,把那个木盒放在向老夫人面前。向老夫人把木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白瓷扁罐。把与罐身同等大小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牛皮纸包的圆饼,牛皮纸包封处还盖着一个朱砂印章。

“松儿,人这一辈子,但求一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什么钱啊名啊利啊,都不如两个人相亲相爱,心无旁骛地相守在一起。”

向老夫人用一只手轻巧地揭着那个牛皮纸包封,尽量不破坏印章的完整性,而维持能够还回原状的样子。“这是二十多年前,你祖父解甲归田时,先帝赏赐的一饼小龙团。”

牛皮纸包封很快解开,向云松举目一看,但见那饼茶最宽处约半寸,厚两分,中间高,四周低,还压着图案,依稀是一条盘绕飞天的龙。无论茶饼的质感还是模压的龙形,都细腻精美,绝非日常的饼茶可比。

向云松虽也饮茶,但对茶道知之寥寥,眼下见了这饼茶,除了说了几个好字,就再没有话头。

向老夫人轻轻将那饼茶隔着包纸拈起来,“这小龙团二十饼才重一斤,贵重非常,千金难买,只皇家赏赐可得。可叹的是,当年你祖父受赏这一饼,却不是凭借多年征战立下的赫赫战功,而是因为牵涉夺嫡之争连累你太祖父母身死牢狱,皇家为了笼络人心赏赐而得。可谓不是受赏,而是安抚。”

她叹了口气,“所以你祖父啊,将这饼茶束之高阁多年,从未想要饮用,实在是因为于心有愧。”

“他晚年深夜难眠时就取出这饼茶来查看,又因他幼时家中本就是茶农,记得当年满山茶树的盛景,慢慢地就想要自己产出能够媲美这种贡茶的名茶来,让全家都能够心安理得地品茗享用。”

向老夫人说着,将包纸重新小心叠好,将茶饼放回白瓷罐中,再将白瓷罐收回黑檀木盒里,推到向云松面前。

“松儿,人生在世,无论功成名就还是庸碌无为,都求一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你祖父求了一辈子,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却也连累了至亲,亏欠了好友,终究连坐下来饮用一杯香茗的恬淡从容都失去了。”

向老夫人长叹着,“人生啊,太过漫长繁芜,难免顾此失彼,不得圆满。”沉吟片刻,“这饼茶你拿去,跟宁儿好好研究。咱们大云子民,普通百姓,不求建功立业功成名就,但求产出一饼能够配得上‘问心无愧’四字的好茶,这一辈子就心安了。”

瓷炉香烟氤氲缭绕,四周陈设古朴含蓄,向老夫人的话听起来特别深沉。虽然一如过去一样的满贯道理,但这一番道理,在这些天来知道了自己家里许多故事和看不见的心计与龃龉之后,向云松却觉得特别入耳入心。

他道了声“是”,就恭敬地捧起那个木盒子,向老夫人告退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王氏抱着双臂正靠在佛堂门边望过来,看到他,摇了摇手中的帕子,笑着喊了声“二少爷”。

向云松点点头,回了句“姨嫂”,指指东侧院的门,意思是“走了”,而后抬脚走人。

身后王氏的眼神从他手中的盒子上扫过,再往右后侧方的正屋看了看,面上笑出一丝不以为然。

正想走去西侧屋自己的房间,便听正屋内传出一声“地藏经第八品第五遍抄好了就去抄第六遍,不要等吩咐”。

对面西侧屋的掬夏端着杯炖得喷香软烂的燕窝站在门口,惊讶中带着哀怜的眼神看过来,王氏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回身进了佛堂。

正屋门口,梅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最后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扫把用力掷向大门口的院墙拐角。扫把柄狠狠磕在墙上,发出带着破裂感的一声响,而后倒在地上碎裂成一圈竹篾片不住散晃,吓得掬夏捧着燕窝转身就跑,碗盏的盖子碎在地上都顾不上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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