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麻利地应下,将酒往易浅怀里又推了推,然后朝着少年搓了搓手,摊开——
“付钱吧。”皕乌微笑。
“……”
易浅一忍再忍,最终还是用肩膀推着皕乌避开小二,悄声道:“我没有钱。”
他在张家虽然一直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久龄完全不允许他外出,自然也不会给他分文。
他便托方知将张家送来的某些糕点和补品带出去,换了些许钱财。但受限于方知的形态,即使攒了半年,他手里的银钱也完全不多。
再加上前不久谋杀皕乌花去些许,剩下的,仅够他和方知前往阳城——而这些钱,他是断不会去碰的。
“没有钱……”闻言,皕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他没有钱。易浅用力点点头。这烂摊子算是交到皕乌手里了,反正再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拿出钱的。
但下一刻,皕乌回头对小二微笑着道:
“他没钱。”
.
两个少年被推出了酒坊,路过之人无不侧目。
“没钱就别来碰瓷!”
小二哥兴许是觉得自己一腔热忱满口珠玉白浪费在两个吃霸王餐的身上,气得啐了一口。
易浅挣扎着同皕乌拉开距离,锁住那人的目光深处蓄满怨怼。
皕乌无辜地回望过来,“别放在心上,没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很多修士都很穷……”
“闭嘴。”易浅觉得自己理会这家伙完全就是个错误,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张家,“你逛够了没?”
他因为谋杀被本人抓住后,皕乌就将他双臂捆缚,要求他帮忙做一件事。
易浅起初自然是拒绝的,只是他左思右想也未曾想到,这家伙会让他跟着他逛街。
“我需要掩护。”当时皕乌是这么说的。
于是本着“盯着这家伙又要做什么妖”的目的,易浅接受了。
谁知道皕乌居然真是在逛街。不仅逛街,还逛得极为用心,间或将易浅气个半死,简直好不快活!
于是易浅思来想去,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果然不该来!
就在少年的愤怒积攒至临界值之前,皕乌却似发现了什么,推着易浅向前走去。
许是因皕乌满手甜点,易浅不得不被皕乌用肩膀推着走向侧方的一处小摊前。摊位上缀满了琳琳红穗,但易浅根本无心观察。
那家伙的肩膀贴着自己的后背,随着向前的动作,施力的中心并不完全落在肩膀,而是几乎半面/胸/膛。易浅甚至能感受到位于胸廓下那鲜活的泵动。
先前他自己也这般推搡过皕乌,彼时少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竟是一下子蹙了眉:
太——暧/昧了。
他正要支着身子避开,皕乌就收了力道,站在摊贩前瞧了一圈:“仙家宝剑,多有佩剑穗之雅兴。易小少爷的宝剑,空空荡荡,不太好吧?”
他说着,回过头冲易浅弯弯眼眸,“……怎么了?”
易浅磨牙,强压下未能言明之语,视线飞快地扫了过去,却是道:“你怎么不佩?”
这剑本属于皕乌,若是皕乌真有那种雅兴,剑柄怎会如现在这般空荡荡?
要么皕乌根本就没这般兴致;要么他将剑扔给易浅一事,看似一时兴起,实则是蓄意为之。
……若是后者,易浅就不得不多作些打算了。
思及此,易浅警惕地凝着皕乌。怪就怪在这里:无论哪种可能,皕乌领他来佩一条新剑穗是作甚?
“……”察觉到面前人的警惕,皕乌眨了眨眼,笑了起来,“是我大意了。我的行为让你很不安吧?”
易浅直觉这家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皕乌顿了顿,捻起一条红穗摩挲,不算太长的红穗很快自少年的指尖滑落。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给它起名了吗?”
“——什么?”
“它。”皕乌指的是剑。
“没有。”
像是在防备什么,易浅回复地很短暂。
“为什么不起个名字?那是它应得的。”
“既是我的,你还管吗?”
“我之前就觉得,”皕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是不是害怕——”
“毙乌,”易浅飞快地开口,“双匕而死是为毙。”他抬头凝着皕乌的眼睛,放慢了语速,“……乌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
这是挑衅,是少年意气,是疯狂和不自量力。易浅死死地凝视落在皕乌脸上,细致地、用心地等待着他仇人的神情变化。
然而诡异的是,皕乌竟然笑了。
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笑容,仿佛某种空洞终于被填满,而露出的,近乎满足的笑容。那笑容让易浅不由自主地感到脊背冷寒。
他听到那家伙说:
“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