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冰霜,残血映颊红。心有不甘意,事无再行说。少年心思纷乱,忽觉愧极悔极,始复恨极痛极。只是心思翻涌,似海似飓;身遭重拳,似絮似尘。他却至终不发一言,任由蔡谟打着。
末了,他疲惫的意识终于撑不住,被这夹雪寒风凌冽削过,昏沉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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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大梦,难辨来处。挣扎其间,又不知何为去路。
易浅在梦里挣扎许久,似醒非醒,只觉周遭一片兵荒马乱。到了最后,他竟是彻底累了,天地皆白,他便也消失其中,最终落得个白茫茫大地,干净极了!
但这天地一张白纸,却有一点漆黑,任大雪如何漫覆,仍不为所动。
他本欲弃之不顾。可是到处皆白,瞅哪不是一样?他很快便失了兴致,转而凝着那一点漆黑。
如此,也便只有那漆黑了。
冥冥之中,他睁开了眼。他本不该醒。彼时他早已浑身僵硬,足肤皲裂,万不该有所察觉。可他又似命不该绝,虽无知无觉,到底睁了眼。
这一睁眼,便瞧见一只丑陋的乌鸦,正用那漆黑的瞳仁凝他。
它倒在他身边,身上早已被雪覆了,黑羽夹着冰粒,再飞不起来。可它见着易浅醒了,竟通人性般动着脑袋,把他们之间的那颗金球推向他。
它动得艰难,但却锲而不舍。常常是没能推出一厘米,就要歇息很久。
它早已叫不出声,气息比易浅还要微弱。把那金球推近少年的脸后,他便彻底摊着不动了。
易浅也说不出话。他只是挣扎着想,它怎么了?它不是会飞么?为什么会在这里?那金球是什么?能救他的命么?
他知那金球不过一镀金玩意。但他却无法不执着地抽动手指,要把那金球握在手里。
那蠢物在想什么?为何要送他一颗镀金的珠子,把命都搭上了?
他替它不值,又心里反复念着它的好,好像那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他念一次,便抬臂一次。可是那手臂根本不理会他心中所想,只是死尸般埋在雪里。
他又忽觉自己是一具死尸了,只有魂魄不肯离去,硬生生卡在这雪地里,要让天地变色。
思考耗费了他许多力气,抬臂更甚。他察觉不到寒冷,可也无法不沉沉睡去。只是每每转醒,他便记得要去够那珠子,竟也生生挨过了好长时间。
最终,他还是抬起了手臂。那手臂极为不稳,随着倾斜而四处乱晃。但易浅耐心,被打中也不恼,只抽动身子,辅助那手臂掉在脸侧——终于,他抓住了。
他抓住那鸟的喙,抬高手臂,然后砸在自己脸上。
反复数次,直到那鸟的脸和他的脸一样烂了,鸟血和人血混在一起,丑陋可怖至极。
然而少年却笑了,笑得浑然恣意,无知无觉。他的脸还分明麻木着,可他就是笑了,笑得又疯又癫,活泼灿烂。
笑够了,他便把乌鸦尸/体放在胸前,抓起那金珠,拼命塞进怀里。
他知它心思。
大雪封躯;冷寒致亡;苍白惑道。
它便要逆天改命,要暖他寒躯,要化这白雪,然后给他灿烂。
它要送给他太阳。
寒风刺骨,世故诛心。凡尘往事不堪回首,此番所历俱是离苦。然而这天下皆白,惟它独黑。
他便要同它一道,染这世间一片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