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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渡你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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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霁,哈哈哈哈,你想的倒是好。杀你?如此简单就教你解脱,还清这孽债,本座才不乐意。……应该囚禁你、折磨你、弄坏你、教你吃尽苦头,才好让本座这日夜煎熬的憎恨平息几分……你说对吧?”

“君可自取。”

谢衍听罢,却笑了,他不觉有问题,“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合该如此。”

“住嘴,谢云霁!住嘴,你不许再说!”

殷无极骤然倾身,双手握住谢衍的脖颈,令他的脊背撞在栏杆上,正如他们相碰的骨骼。

白衣书生被抵在栏杆上扼住喉管,他少有这样被彻底压制的时候。

本能在反抗,圣贤君子如他,还是按捺下挣扎的欲望,无条件、无底线地纵容他发疯的弟子。

谢衍听他如泣如诉,仿佛刀割肺腑,肝胆寸寸尽碎。

他断断续续道:“别崖的心魔沉疴已久……”

殷无极被耳畔心魔的低语蛊惑,却还是凝神,微微松手,本能地听他说话。

被掐住脖颈、逼近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肉/体之痛,佐以情人深怨,哪怕是死亡之路,也甘之如饴。

他自顾自道:“……五百年前,我坠天而死,你久困九幽,不见天日,时常为心魔所扰,师父实在不放心……”

谢云霁真可恨,他又说这些、骗人的假话!

殷无极想:疯子,骗子,他在说谎。我可不能再被他骗了。

杀了他,亲手弑杀师长,痛快,难道不痛快?

痛快、痛、好痛……师尊——

谢衍眼前一片陆离的光,溺水般的窒息感袭来。

他在天劫里差点碎过神魂,身体毁灭也不过小事。左右别崖没下死手,非得碎他魂魄已是宽待。让他杀一回,泄泄恨,也是理所应当。

师长喘不上气时,也未有不满。

他乐观地想,大不了再作回游魂。

只不过,再转生一次,损耗可能比预想的高,身体也难找了,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唔……”在意识归于混沌前,变化陡生。

濒死边缘的谢衍,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很清脆的一声,却不是他的脖颈。

施害者的骨节寸断,箍着谢衍颈子的力道骤然一松。死亡边缘,鬼门关前,他被放了回来。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殷无极面色惨淡如雪,他垂眸,看不清情绪,右手以不自然的状态垂落,骨节变形,腕部青紫,显然是他自己生生折断的。

他的声音背后,隐藏着岁月煎熬出的沉沉疯癫,“我又不想杀你了,我要你活着。”

什么样的恨,会让他不惜拧断自己的腕骨,也不肯杀他的仇人?

谢衍声音沙哑破碎,轻咳几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音节:“别崖,你在做什么……”

殷无极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轻吻谢衍修长的脖颈,辗转、多情而缠绵。

无声血泪蜿蜒落下。他丝毫不知,只以为这是恨。

恨他离去,恨年岁久长,也恨自己未能死在五百年前。

殷无极一度以为,他的魂魄,早就随坠天的圣人而去,血泪早就在煎熬与等待中流尽。

如今,这个苟延残喘的他,不过是一具维持五洲十三岛正常运转的精密机器。

“怎么哭了……别崖?”

谢衍咽喉被魔气灼过,发声艰涩迟滞。

他随手用灵气镇了镇,就随便搁下,忙着哄泪流满面的徒弟:“别哭,好孩子,别哭……”

素白指尖穿过帝尊的墨发,抚过他起伏的脊背。

“好痛,真的好痛。”

明明是快意淋漓的报复,殷无极的泪却止不住,心魔锥心刺骨,他颤抖的厉害。

是怎样的复仇,会让自己比仇人更痛。

谢衍叹息,把他痛的快蜷缩起来的孩子揽在怀里,替他揾去止不住的血泪。

“为师又没怪你,你红什么眼睛啊。”

殷无极侧脸浮现魔纹,妖异绯艳,谢衍并不觉他疯魔的样子狰狞可怕。

谢衍握住殷无极右腕变形的骨,用灵气慢慢地替他止疼。

“你从少时起,对人狠,对自己也狠。时过经年,这自伤自毁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

殷无极故作冷笑:“不改又如何?圣人都不复当年了,世上何人能伤的了本座。”

“转世重生,竟然让冷心冷情的圣人,开始同情我了?”

玄袍魔君眸光低垂,掩饰住瞳孔的摇动,抬起袖摆,却遮不住满脸的泪痕。

他是至情至性的魔,爱的暴烈,也恨的刻骨。

谢衍深深看向他,揽着他的手臂蓦然收紧。

“为何这么看我?”殷无极故作自负,对师尊张牙舞爪,唇边却噙着破碎的微笑。

他不知自己有多色厉内荏,道:“和我回魔宫,儒门三相护不住你,只有我能。”

谢衍倾身,抚过他后脑如绸缎般的软发,像是在顺毛捋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

被这样抚摸着,却已是隔世。

殷无极明显露出一瞬狼狈之色,很快,他的表情晦暗,威胁道:

“谢云霁,本座留你一命,也不动你的三个宝贝徒弟。”

“若是圣人乐意和本座回魔宫,本座自然会护着你,用尽天材地宝替你恢复修为。你想好了,这可是恢复修为的捷径,比你隐姓埋名呆在儒宗快得多。圣人傲了一辈子,总不会想临到此时,总是因为实力不济,被人欺凌吧……”

谢衍静了片刻。

他的别崖,终生为命途所苦,为天道操纵,困于天地樊笼。

作为师父,自然想渡他成圣,拨他命盘,教他一生苦悲得以逆转。

这是他从未诉之于口的飞升初衷。

可他固然可以轻掷仙门权位、抛却性命,散尽修为,唯独不会去做的,就是随他入魔宫。

他骨头太硬,性格太执拗,学不会哪怕半点依附。

殷无极怔了半晌,屈服于他冷如秋水的眼,声音渐渐低下来,他终究让步了:“……圣人要什么,我都会给,只要来陪我,哪怕一阵,好不好?”

帝尊这副模样,实在是太痛,太招人怜。

谢衍托着他的下颌,抚摸他苍白皮肉之下显露的魔纹,温和道:

“只有这个,不行。”

“吾之道统在此,不入魔宫。”

谢云霁可以把命偿给他,却不肯跟他回魔宫。

他是多狠心的师父。

殷无极绯眸阖上,靡艳的魔纹漫上侧脸,好似盛开的绝望红莲。

这些年,他想象过很多次重逢,于是走遍千山万水,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熬干了自己。

第一年,圣人坠天,九幽钟鸣。

他不信谢云霁会身死道消,一点儿也不信。不落的日月会坠天吗,天大的玩笑。

当殷无极孤身闯上微茫山时,却看见满山缟素。

三相看他这个不被承认的大师兄站在庙前,入魔叛师,他不配进圣人庙,终而久久立雪门前。

大雪如飞絮,落在帝尊的肩头,三千青丝尽成雪。

儒门三相不忍,睁只眼闭只眼,放他守灵一夜。

上古圣人不喜他这儒门叛徒,在殷无极踏足时,紧闭庙宇,不容恶贯满盈的大魔拜谒。

庙中长廊,满墙彩绘壁画。圣贤君子峨冠博带,行过云端,皆向殷无极侧目,无声怒斥。

唯有谢衍的天问殿,缟素高悬,香火缭绕,对他永远敞开。

殷无极悲怆地心想:“这世上,唯有师尊不嫌弃我。”

好不容易脱出九幽牢狱的魔君,跌跌撞撞地走进仇人的庙宇,烛光熹微,照着他不知悲喜的脸。

圣人坠天,身体魂魄,连灰也不剩下。灵位前的棺椁里,仅陈列一副圣人旧时的衣冠。

殷无极跪在殿下,仰望着由他亲自雕琢面庞的圣人像,与故人对坐垂泪,两不言。

他那时还不知晓,九幽一别,差点变成终别。

在谢衍离去前,满心负气的殷无极,甚至没有说一句潦草的再见。

漫长五百年岁月,这是他失去师父的第一个冬天。

后来,殷无极守在师尊的灵前,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山巅的灯火熄灭,野草渐葳蕤。

儒道从繁华到败落,微茫山从鼎盛到荒凉。

殷无极持久地等在故地,油尽灯枯之前,他终于与隔世的师尊相逢。

回忆如潮水,殷无极越想越痛。

他似乎骤然下了什么决定,凝出魔气,在谢衍不及反应时,抬手直直灌入他的心脉。

谢衍显然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色倏然一变,“魔种……别崖,你给我住手!”

“修什么仙,身担气运,责任重千钧,总是不得好死。”

魔君似是真的疯了,哑声低笑,“不如随我入魔,从此天高海阔。”

他的魔气骤然腾起,化为烈焰,席卷了这片梅花林,也让结界摇动、碎裂。

月色也退避三舍,赤色的焰火映照苍穹。

“上一世,你我仙魔道别,大道殊途。”

他声声泣血,道:“这辈子,我才不会放过你,师尊。”

谢衍也知道无法阻拦。

他扯开衣襟,看着肋下三寸凝聚起漆黑魔印,生成、凝结,最终化为一个小篆的“殷”。

殷无极绮丽的妖容上,血泪还没干涸,见谢衍冷然神情,他纵声大笑:“生气了,居然生气了!谢云霁也会生气,难得呀!”

“与其高居云端,做断情绝欲的圣贤,不如坠下凡尘,与我在搁浅中做相濡以沫的两条鱼,在泥泞中,纠缠至死……”

谢衍打断了他的妄语,刺破现状,“如今的谢云霁,不过是个修为尽散的亡灵。”

“谢云霁,时岁流转,虎落平阳,你已不是圣人修为,难道就学不会审时度势,向我低一低头?”

“低头?”

谢衍淡淡瞥他,风骨铮然。

“吾之一生,从来学不会低头。”

不染红尘,不作流连。不愧是圣人。

“饶是无情,亦动人啊。”

殷无极凝望着他,忽地一笑,如三秋风月,灼灼照人。

魔焰在烧,远远传来结界破裂声。

原来是儒门三相察觉到魔气异动,第一次破了彻夜守着圣人庙的戒律,出来看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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