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锦看了眼那蒙着一层灰釉,因年长日久,没有光泽,仿佛永远有一层灰的桌椅,有些讪讪的笑了笑,道:“二弟别客气,我站着就好,也正好参观参观你的屋子。”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没底气,这屋里虽阔大,但一眼都能望穿,有什么可参观的?
萧云岫看破不说破,挥退小厮,自己提壶给自己倒了盅水。
萧云锦一直盯着他瞧。
这壶盛满热水,少说也有个几斤,萧云岫又瘦又矮,提着这壶倒是一点儿都不费劲。
且他手很稳,那水倒了八分满,一滴水都没往外洒。
萧云锦感兴趣的问:“二弟,你这壶倒是挺别致。”
府里或许也用,但都是水房、厨房的下仆们用,萧云锦房里是没有的,他只在前世去府外闲逛,看见茶肆里的小二们用过。
那是人家吃饭的看家本领,将壶身往下一压,壶嘴往上一翘,离得老远,水线如柱,瞬间就将茶盅注满。
萧云岫自然没有人家那样熟稔和美观。
萧云岫抬头,冷峻的脸上带了点儿刻薄,还带点儿皮笑肉不笑的道:“兄长若是喜欢,我就把这壶送给兄长吧。”
萧云锦忙摆手:“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
萧云岫道:“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扔大街上都没人拣,只能听个响,想来长兄只是单纯没见过所以觉得新鲜,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哎……”萧云锦道:“你别误会啊,我没说瞧不中。”
“那兄长就拿走。”
“我……”萧云锦也是服了,他道:“我就是夸一句,难道就非得拿走?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不是君子,但也没必要和二弟抢。”
萧云岫淡淡的道:“兄长的确没必要和我抢。”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东西不知道多少?
自己这里的东西都是下人们都嫌弃的,他能瞧得中才是见了鬼了呢。
这话萧云锦没法儿接,他嘴碴子也一向是不饶人的,盯着萧云岫问:“二弟似乎对我很成见?”
“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二弟吧?”
萧云岫道:“我是罪人之子,骨子里除了低贱还带着罪恶,本就没面目见兄长,平日里也已经尽力深居简出,就怕一不小心便冲撞了兄长。”
他抬眼,看向萧云锦,嘴上说着“遗憾”,眼里却没有一丁点儿的道:“可惜,都这么躲了还是没躲过。”
萧云锦道:“看来你还真是不欢迎我。”
“不敢。我说过了,理当是兄长避我如蛇蝎。”
萧云锦蹙眉,道:“也许你说得对。”
萧云岫倒被噎了一噎。他故意贬损自己,未必是真的自轻自贱,萧云锦就算顾及着兄弟情面,也该安抚他一二。
哪成想他就这么全般接受了他的说法,这和当面指着他鼻子骂也不差什么了。
偏偏萧云锦什么都没说,骂还是萧云岫自己骂的。
萧云锦笑了笑,道:“你也说了,咱们是兄弟,这也是我今天来看你的原因。至于你说的什么罪人不罪人之子,我要说对你没有一点儿芥蒂,那我也就不配为人子了。不过呢,都是陈年旧怨,且阿爹也做了处置,想来那是他认为的最公平的处置,也是‘到此为止,以后再不追究’的意思了。”
萧云岫垂眸。
的确,要是晋王认为阿娘之死不足以泄愤,他也不会留下自己这条命了。
得便宜的是自己,卖乖的还是自己,活该被怼。
萧云岫抬脸,忽然真心诚意的深深一躬,道:“多谢兄长宽怀大量,不和云岫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