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不喜同人打交道,到了那日,许潋便没叫上陈月仙她们一起。
她借了谷大夫的驴车,问清了方位,过去镇上也不到一个时辰。
料想城内不好过车,许潋将驴车停在城门口一处客栈外,同掌柜打过招呼,交了些银钱寄存,带着景玹一道步行而入。
街上游人如织。
许潋了解到,本朝佛教盛行,南方尤盛,是以便衍生了大大小小的游会。这清溪镇虽只是归属于源城县的一座小镇,却因有着前朝大家山游先生题字的广源寺而小有名气。
这位山游先生虽为男子,其人却颇具才情,以一手精湛的医术行医济世,救无数贫苦百姓于水火之中,为世人所敬仰。
他曾在自己所著的《山游杂记》中对清溪镇大为赞颂,称之为“福地”。因而每每清溪镇的游会,都引得不少人慕名而来,也是周边几个县镇里最热闹的。
人群熙攘,二人行走期间,许潋瞥见周边商铺建筑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各色祝祷祈福的吉祥物什装饰在街道两侧,满目纷艳,与群山环绕的寒山村自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此行本就是为了带他散散心,随处走走,见人们大多往街道尽处这寺庙而去,便也随着人群进去瞧瞧。
这寺不算特别大,装修也只得古朴二字,香火却很是旺盛。
信徒请了香,于佛前叩首,不论男女,皆是敛容肃目,虔诚祝祷。
心有不得,求诸于神佛,世人多如此。无所谓灵验与否,大多时候,只是求个心安罢。
许潋看着这一幕,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仿佛她曾也陪着一个人,于佛前叩拜。
可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是不信这些的。
最让她疑惑的是,自己陪着的那个人,似乎并不是此刻身边的人。
“你不去拜么?”
景玹见她一直站在这处门前不走,开口问道。
许潋摇头:“我好像…无甚可求的。”
景玹也不想拜,他从不信这些。
一对年轻男女从这殿中出来,自二人身旁经过。
“前头是月老殿唉,咱们去拜拜吧——”
男子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娇声道。
女子轻笑:“你不都有我了,还拜个什么。”
男子面上羞恼,佯怒拍了她一下:“人家都说有情人要在月老面前过过眼,这样才能叫他将二人的红线系得更紧些,免得搭错了线去……”
后面便是年轻男女的一阵嬉笑打闹。
景玹心念微动,看向身边神色淡淡的人。
“咱们也去前头拜拜吧?”
他如此说,许潋自然不会扫他的兴。
两人进了月老殿,像众人一样请香叩拜,得了一枚系着红线的檀木牌。
会客的小僧指着方才他们进来时瞧见的那颗挂满红绳的合欢树道:“施主写上二位名字,将此挂于那棵姻缘树上,可得美满。”
“要去么?”许潋下意识询问他的意见。
“唔。”景玹盯着那块木牌,见许潋看过来,面上无所谓地道:“反正来都来了。”
耳尖却悄悄红了。
许潋点点头,借来笔墨。
薛潋,景玹。
两个名字并排写在一起,看上去如此亲密无间。
景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唇角轻扬,满心的悦意再也挡不住,几乎从眼里满溢出来。
许潋自是发现了,忽而体会到陈月仙口中的哄他一哄是个什么意思了。
他竟这般容易满足,原是她从前太过忽略他的感受了。
月老殿与观音殿挨在一处,出来时,有僧人在观音殿前的泉井处赠水。
一个人是来求姻缘的,如这般的小夫妻两个,多半是来求子嗣的。
“二位也是来求子的吧?”
那僧人也递了一杯给他们。
“灵泉赠与二位施主,祝二位早日得喜。”
景玹霎时脸儿红透。
许潋见他不接,人家又一直递着,便接了过来端在手里。
“多谢师父。”
二人走了一段,景玹终于忍不住提醒她:“你一直端着这个做什么。”
“待会儿寻个人少的地方倒了。”
装水的容器用的是新竹所制的竹筒,看着还算是干净,但毕竟是生水,许潋并不认为他会喝,何况二人又不是来求子的。
她虽然觉得自己是不信这个的,也没想过要求子,但毕竟别人一片心意,总不好在人前随处糟蹋。
景玹想起齐氏说的:“那观音殿前的圣泉,最是灵验,我上回同我妻主去求赠了一杯喝了,果然回来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景玹原是不信这些的,可是……
他伸出手:“给我吧。”
许潋微讶:“你要喝吗?”
景玹不肯承认:“谁要喝了……”
他没甚威慑力地瞪她一眼,补充道:“我只是看别人都喝的,不喝显得不尊重菩萨。”
许潋哦了一声,不想提醒方才在殿外瞧见众人请香,抱臂而立、嘴角轻撇的他,实在半点也不像是尊重菩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