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属……我在——”
一个作文士打扮的年轻女子挤开众人上前。
许潋目露疑惑:“这位是?”
景玹让苗依背着许潋,没回答她的问题。
“回去再说。”
“苗依,快点。”
“好嘞。”
女子应声,扯过不明所以的许潋:“薛娘子,我是谁不要紧,治伤要紧呐——”
她朝着许潋眨眨眼,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她的伤口处,勾唇一笑,将她拉到自己的背上背好,用轻功往村东头方向而去。
………………………
“只是皮肉伤,我已经帮她处理过了,人没什么事。”
苗依出了屋子,找到外头灶房门口灰头土脸的景玹道。
适才为许潋换药,苗依便理直气壮地指使着景玹去灶房烧点水来。
景玹好一阵折腾,这会子药都换好了,他还没将火生起来,倒弄得厨房浓烟滚滚,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两人于是换到了院子一角说话。
苗依莫名有些想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穷得连个烟囱都打不起,也亏得一向养尊处优的阁主待得住。
合该叫其他人来看看,这可真是好一出大戏呐——
平心而论,要换作是她,怕是在这儿多待一天就得哭爹喊娘。
她虽是个孤儿,但在阁里的药堂长大,不必如其他人一般去学那些杀人的招数,挣刀口舔血的前程。
自习得医术以来,更是去哪儿都被奉若上宾,早八百年没过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她心内啧啧不已,瞧着这院子,这屋檐,这布局,真是好一番嫌弃。末了还感慨一句:果然有情饮水饱,大魔头变小乖猫。
只是很快她便想要将这句收回去了。
“你很开心?”
景玹凉凉道。
“当然——”
难得有个指使阁主的机会,苗依自是感觉非常好,待触及景玹不善的眼神,立马精神一振,赔着笑道:“当然不是。”
景玹眉间蕴着深深的忧虑之色,随意哼了一声,当下并没那个闲心与她计较。
这倒真有些让人出乎意料,苗依不由得提起几分小心。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景玹轻声开口:“旁的——可有什么不好?”
苗依同他对视一眼,读懂了他的意思,隐晦地摇摇头。
景玹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眉间的忧色却始终未曾散去。
他在原地怔愣片刻,打算进去瞧瞧她,转身的时候似乎想起什么,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便在此处住下,待她伤好完全再走。”
苗依偷摸着望了眼这破旧得几乎家徒四壁的三两间草屋,也不敢开口问她到底要住哪儿。
“是。”
待人走开后,她望着天,长叹一声:“大鬼打架,小狗遭殃啊——”
等那薛娘子伤好完全怎么着也得要个半月一月的,在这儿待上这么久,估摸等她回去便能立时写出本自传来。
书名叫个啥?
唔,苗依历险记吧。
………………………
屋内,许潋刚换好衣裙,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景玹走了进来,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语气硬邦邦道:“往后不要再去山上了。”
“我……”
许潋并没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了想,解释道:“那些猎物多少也可以去换些银钱。”
就为这么点破事也值当她不要命似的一趟趟往山上跑?
景玹气得打断她:“你没有银子,我有!问我要就是,做什么那么麻烦!你这次侥幸没事,下次呢?!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多特别的角色,猛兽都避着你走不成?!!”
他所有的心慌气闷像找到了倾泻口,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发作。
许潋沉默着,并未立时表态,这在景玹看来就是不乐意的表现。
他眼中酸涩一片,心里不知为何就非常委屈,为她的不听劝,不领情。
僵立数息,许潋抬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站住!薛潋——”他蛮横道:“你今天就给我待在这,哪儿都不许去!”
许潋还是没有停下。
景玹气得想朝她背影扔东西,他咬牙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她,也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
女子近乎叹息的声音响起。
景玹猛地转头,她手上拿着件外衫,满眼无奈看着他,眼底似乎隐有笑意。
“我没走,方才你进来得突然,我还没来得及穿外衫。”
母父死后,他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今日却被她看了笑话,她竟然还问他哭什么。
这个女人,气死他了——
景玹心中又羞又恼,狠狠瞪她一眼,背过身去在窗边的案几处坐了。
许潋看着男子明显生闷气的后脑勺,终是妥协:
“听你的就是了。”
左右她已经坐实了吃软饭的赘妻名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何苦惹他不快,待往后再想其他的法子吧。
景玹听见了,他回身望向她,腮边还挂着泪,却是眼眸晶亮,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她头一回如此依着他,甚至愿意抛却她自己原本的打算,景玹心中抑不住地泛起一阵甜蜜,早先的那份忧虑尽数消失不见。
以至于全然忘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迁就,原本便是他强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