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潋勉力支撑着站起,点了止血的穴道,只是伤口太大,不能完全顶用,但血流出的速度还是变慢了许多。
一人一熊两相对峙。
靠着把柴刀是根本无法扭转形势的,许潋明白,当下她只能寻求一个逃脱的时机。
她没有内力,即便熊算是有些笨重的兽类,仅凭她身上这点武功也并不足以支撑她敌过其奔跑的速度。
忽然,自她身后,一柄利剑斜飞而来刺穿黑熊的眼睛。
这给了许潋片刻喘息的余地,也无疑完全激怒了黑熊。
许潋却已没有功夫去查看出手的人是谁,亦无暇去分辨对方到底是何种目的了。
黑熊在疼痛的驱使下发出一声轰动山林的咆哮,彻底疯狂,向着许潋扑来。
许潋单手捂住伤处,鲜血透过衣衫从指缝间缓缓流出。
她紧盯着狂怒而来的黑熊快速逼近,咚咚咚的沉闷脚步声冲撞着她的耳膜。
许潋面上平静如水,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心中计算着急剧缩短的距离。
五丈。
三丈。
一丈。
就是此刻——
许潋借着身后的棕树猛然飞跃而起,腕上发力,抽出嵌在黑熊眼眶中的长剑——
黑熊重重地撞上树干。
与此同时,剑光破空划下。
山林间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那庞大的熊身轰然倒地,一切归于平寂。
许潋深深喘息,确认那熊已没了气息,这才转身将目光投向来剑的方向。
那是一个男子。
黑纱自他发冠后批覆而下,同色的剑袖长袍,泠泠而立。
男子的身量极高,看着年纪不大,周身却满是肃杀和阴郁之气,肌肤冷白,似乎不见一丝阳光。
许潋没有忽略男子眼中的厌憎和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
她敏锐地觉察到。
这个人,该是认得自己的。
那么此人,究竟是敌是友?
可不论对方用意为何,到底也算是帮了自己。
许潋撕了截尚算完好的袖摆,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向前走了两步。
“不必过来。”
男子看出她的意思,冷冷制止,“将剑扔还即可。”
许潋依言照做。
“多谢。”
男子并没理会她的道谢,不再多言,提剑欲走。
“等等——”
许潋叫住他。
话到嘴边突然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有太多的疑问,譬如从未用过剑的自己,为何方才从拔剑那刻起,那些招式就仿佛原本刻在她脑子般活跃起来,如同她使出的那一剑,娴熟得不可思议。
那一切都是出于她本能的动作,自然得就仿佛……她曾经是个长期与剑为伍的。
再譬如,对方那辨不出用意的举动与莫名的敌意。
她身边似乎围绕着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它们看似并不相干,却又无端令人隐隐觉得并不是毫无关联。
自见到那个荷包开始,许潋又一次萌生了探究的念头。
只是现下,又不可能因着自己虚无缥缈的猜测便对着别人直愣愣出言发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对方并未表露出与自己相识的姿态,也明显没有交谈的意思,即便方才出手,也只像是顺手而为。
许潋心中几经思量,打消了原本的念头,见男子还在不远处站着,便再次开口:“多谢公子相救。”
男子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必。”
语罢施展轻功,很快消失在林中。
能有这等轻功,兼之方才他飞来一剑便能洞穿那黑熊的眼,足以看出,此人必定内功深厚。
许潋眸中不禁浮现出沉思,这山野之地,居然有此等高手在,这人是谁?
一阵山风吹过,许潋闷咳几声,连带着身上伤口的刺痛愈发剧烈。
她靠着树干坐下,拿出身上带的金创药,侧过身子,简单处理了下外伤。
血流得有点多,令她这一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形容瞧着愈发惊心动魄。
伤口在右肩处,有些不好包扎,所幸这药挺管用,血很快止住了。
她不免想起家中那个人,这药还是今日临出门时,他扔给她的,即便两人仍处于那日起的冷战氛围中。
上山打猎难免有个剐蹭什么的,许潋有在身上备着伤药的习惯,他一向会将这些准备好给她,而这些药通常都十分有效。
许潋也好奇问过他从何处买来,但他总有些不耐烦,她便没再探究了。
他总有些使小性子,脾气也不大好,男诫中要求的淑良柔顺更是同他半点也沾不上边。
可他却实实在在是个好夫郎的。
许潋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
熊尸还躺在那处,得找些人来抬回去,这趟也不算毫无收获了,虽然有些惊险。
绕出这片树林便能看到下山的小径。
许潋沿着来路往回走,方到山脚,便见着一大群人从村子的方向赶来。
领头的陈月仙手上草草裹了布,瞧见她,高声唤着潋姐,激动地朝她奔来。
与之同时,一声饱含冷怒惊惶的男声响起:
“薛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