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转身出门,那一片纯白的衣摆,逐渐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时,希林的身体已经先思维一步跟了上去。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用幻术遮掩了自己的肤色,换上了恒芳派小弟子的服饰,一路跟到了恒芳派门口。
望着满门派的修士,希林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简直荒谬。
自打成为了魔王以来,希林就再也没做过这样冲动的行为。
冒着身份被戳穿,引发修真界魔界冲突的风险,就为了来看一眼,那个曾经令自己狼狈至极的单恋对象。
掌门屋舍建在一片遗世独立的小山坡上,屋舍之外,是漫山遍野的桃树。
希林定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谭昙之所以会在自己的住所附近栽种这么多,连绵成片,唯美到梦幻的桃花树,是因为谭昙和她一样还记得,二人初遇的地方是桃花树。
桃花树在修真界本就常见,配上修士们的纯白丧葬风穿搭也很是合适。
她早就过了那个会胡思乱想的年纪了,可依旧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往事来。
希林思绪万千,完全没注意到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扑通”一声的跌进了个池子里。
魔界少有河流,基本都是岩浆池。希林的水性自然不可能有多好,一通扑腾之后,希林好不容易才堪堪够到了池边,早不知道呛了多少水。
那水的味道还十分独特,带着股酒味似的...
等等...
希林抹了抹脸,将那“水”凑近了鼻尖闻了闻。
这就是酒!!
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在一片桃林间挖个酒池子啊!!!
希林此时早已忘记自己身为魔王的尊贵,想一镰刀将眼前的酒池子整个砍了,省得以后祸害别人。
修真界的酒与魔界的不同,不像魔界那样烧灼炽烈,反倒是温温柔柔的很容易被接受,酒后带着种轻飘飘的愉悦感。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以致于希林在见到那个熟悉人影时,甚至根本连驱动身体,站起来逃跑的念头都来不及有。
她只遮盖了肤色,相貌却未曾经过更改。
此时,竟就这么大喇喇地顶着一张希林的脸和谭昙对视着。
谭昙恍惚着,晃了晃脑袋。
“我一定是又做梦了。”谭昙口中咕咕哝哝的,吐字不清,说出口的话希林一句也没听明白,“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白肤也挺好看的。”
希林这时才注意到,谭昙的手中还握着只白瓷酒壶。
这酒蒙子!
希林恨恨腹诽道。
她这么多年早起晚归,从没迟到过一次晨会,身为魔王却累得像条狗。
这人倒是活得自在,大白天喝酒,还在门口直接挖个酒池子!
希林越想越气,干脆用镰刀掀了半池子的酒朝着灼华的头上泼去。
“怎么在梦中反倒像是个小姑娘样子了?”谭昙狼狈地左躲右闪,却依旧被那酒给泼了一头一脸。
希林长时间泡在酒池子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只隐隐约约见到那落汤鸡似的人影逐渐走向自己,然后将自己拎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希林已经有些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了。
如果是幻觉,为什么扑到脸上的气息如此真实。
可如果是现实...
为什么她隐约听到谭昙在唤她的名字?
她一定是幻听吧?
又或是重名了,否则接下来做的事,谭昙又怎么可能和他厌烦的人做?
“摘下来!!”迷迷糊糊中,希林依旧徒劳地伸手摸向谭昙的脸和脖颈间,试图在那里找到人皮面具的缝隙,“至少,让我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此时的希林,早就已经醉到连魔人偶跟人皮面具的区别都分不清了。
她只是想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摘下来,就是只看一眼也好。”到了最后,希林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就算只有这片刻的真心也好,即便是幻觉我也不在乎。”
清晨时,希林是被恒芳派弟子的敲门声给叫醒的。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连最基本的幻术都忘了施展,只是下意识地遮住了脸,脑子一片空白地跳窗而出。
弟子们只来得及看清,从掌门房内出来的那名女子,有着一身魔族才有的赤色的肌肤,和恒芳派的弟子服。
希林跑得实在是太急了。
若是希林再注意一些细节,朝着头上的桃花林看一眼,她便会发现,那上面的桃花,是一颗颗样貌奇怪的爱心。
正如他们初见时,对修真界还一无所知时的希林想象出来的那棵假桃花树。
“掌门深夜幽会魔族女子”的消息悄悄在弟子间传开了。唯独掌门一人不知道,那晚上的人真的是希林。
谭昙找那个不存在的“魔族女子”找了几百年,甚至不惜不要恒芳派的名声,只想要抓住心中那个形似希林的幻影。
既然他和希林注定不可能,那若是这个不知名的“魔族女子”愿意接受他身为魔人偶的残破身躯的话,他也可以对她好,和她相守一世。
他掌门失职,做下的错事总是需要负责任的。
谭昙就这样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煎熬着,直到他终于得知真相的那天。
他不仅等来了谭希桃,还等来了希林身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