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深知尊老爱幼的火翎便乖巧万分的出了水云居的门,并赶在昕音仙尊周身紫气暴涨之前关上了门。
既要摘花,其实本该挑朵最好看的摘,可是火翎看着这一地的野花,视线却始终不住的往一旁的那棵树上移。
那树生的奇怪,只有花却无叶,而且一棵树上什么颜色的花都有,花里胡哨的很是令人质疑昕音的品位。
明明就长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怎么会种出这么丑的花?丑的令人发指,时刻都在挑战着火翎的审美极限。
终于,火翎忍无可忍,轻巧的窜上了那棵树,并在其中找到了一朵最美最艳的蔷薇。
或许也只是生的像蔷薇,这朵花的颜色红的纯正,像极了方才昕音憋火时唇瓣的颜色。
“我劝你,最好不要摘那棵树上的花。”一道清幽幽的男声仿佛自远处传来,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为什么?”火翎闻声转头,正巧看见昕音仙尊抱着手臂现在他身后,周身的紫气已然归于平静,透出几分怡然自得的舒适感。
甚至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因为容易遭天谴。”
火翎:?
然而昕音仙尊终究还是提醒的晚了些,火翎的手一抖,那朵和昕音嘴唇一个颜色的花儿已经随着火翎手指的幅度颤了颤,与树枝干净利落的分了家。
就在花朵入手的那一刹那,凌云峰顶突然惊雷滚滚。尖而陡峭的凌云峰在那一瞬间,就似是一根勾动着天雷的银针。天地黯然失色,暴虐的狂风卷挟着道道白光,朝着火翎所在的位置劈来。
火翎极有先见之明的从树上蹦了下来,开始朝着水云居抱头鼠窜。
然而他一个才刚炼气的修士哪比得过天雷,才刚跑了几步,那白光便已然劈至火翎眼前。
火翎只得抬起手臂,下意识的护在了头前,以防止自己的脑袋在那天雷之下成了个瓜熟蒂落的破西瓜。
“尊主救我!”
呼救声并没有唤醒罪魁祸首的良心。昕音仙尊只是抱着手臂望向黑沉沉的天空,紫气在他头顶形成了一个贵气逼人的结界,将一切凄风苦雨都隔离在外。片刻后,昕音拂了拂袖,在一片电闪雷鸣中悠然踱回水云居。
火翎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众仙会管理部在半山腰的小屋。鎏金长裙几乎要亮瞎人眼的谭希桃正站在床边一个劲儿的摇头:“你究竟对尊主做了什么缺德事?这才刚见面怎么就遭了天谴?”
“我采了他的花。”见谭希桃脸上的神情逐渐开始精彩纷呈,火翎又连忙补充道,“他让我采的。”
谭希桃犹豫道:“你该不会是动了尊主功德树上的花吧?”
火翎:“你是说那棵秃顶丑树?”
谭希桃欲言又止的点点头:“若是动了功德树,那就等于挑战天道,被天谴也正常。”
功德树?
功德树怎么能长得那么姹紫嫣红的同时又那么满目疮痍,看起来怪缺德的。
火翎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只觉得那手像是有千斤重,稍微动动手指都是钻心的疼,但是好在,还没断。
“唉你别乱动手指,你的魔骨给天雷劈断了,”谭希桃连忙阻止了火翎试图解绷带的举动,“今日你就在管理部的小屋里好好养病吧,魔族耐打耐杀,你那伤估计有个三两天也能好上大半了。回见。”
说罢,谭希桃转身,鎏金长裙在地上划出个绚丽的弧度。
“不,等等,我还得做鲜花符...”火翎连忙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拽住了谭希桃华丽到夸张的衣摆,将那朵得来不易的娇艳花朵举到她面前,问道,“对了,一只手能做鲜花符吗?”
“这有何难?”谭希桃随手接过那朵花,连手指都没动一根就只见那花的花瓣边缘处闪出点点金光,艳丽的蔷薇顷刻间化作一张红色的符咒,上面还落了两个字:希桃。
火翎神色复杂的看向谭希桃手中的符咒,然后落到了符咒的署名上:“这符咒还能变回花么?”
谭希桃不解道:“当然可以,鲜花符的制作本就是为了保留住仙花的原样啊。”于是又是一道仙术划过,符咒重新变成了蔷薇,只是蔷薇上,依旧是两个字“希桃”。
火翎眼睁睁的看着那朵险些导致自己被天雷劈成无头尸的仙花成了谭希桃专属,心中暗暗替谭希桃求了几十张用以保平安的符咒。
但是显然方才缺德到引发天谴的火翎天怒人怨,祈愿只会引起反作用。他这头还没替谭希桃祈祷完,就见谭希桃身边的法阵闪个不停,很快就有人“咚咚咚”的跑来敲门。
谭希桃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随手将那鲜花符烫手山芋似的扔回火翎身上,只交代了一句:“凝神静气,多加练习,屋里有符咒教材,不会了自己看。”就化作一道绚丽的鎏金霞光匆匆远去。
傍晚,灵葵带了做的笔记来见火翎。
火翎吃力的用一只手翻开笔记,只见到一页空白,顿时心领神会:“墨泽长老又没去上课?”
灵葵万分悲痛的点点头:“一直到下课前最后一瞬,他发出的联络符依旧是‘这里稍微有些事,一炷香后便到’。”
墨泽长老是一只鸽子精,货真价实的鸽子精,也是火翎的符咒课讲师。火翎之所以到如今连个鲜花符都不会制作,与墨泽也脱不了关系。
火翎头一次上墨泽长老的课时,墨泽整整迟到了两个时辰,进屋时顶着一个硕大的鸽子头,实乃火翎心头终生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一。
墨泽长老翻开书:“咕咕咕,今日我们来学习化形咒。”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墨泽长老的鸽子头撞到了墙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化形,晃晃脑袋,总算是变成了正常男子的模样。
而这次,墨泽长老干脆一整个下午都没来,了无音讯,恍若人间蒸发。
灵葵无力扶额:“虽然朔原泽的长老人数众多,但我依旧不明白为何墨泽能位居长老之位。”
“你不知道吗?他对我们尊主有恩。”火翎合上笔记,开始一本正经的鬼扯,“据说曾有一次魔族向尊主下了战帖。墨泽长老主动请缨接下了战帖。然后一直到那位魔族老死,墨泽长老都未现身,只是一直以联络符向他回复正在路上。从那之后,就再也未曾有人向我们朔原泽下战帖了。”
灵葵一瞧火翎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于是用下巴指了指火翎那只饱经风霜的左手:“对了,你这手究竟又是怎么断的?”
火翎于是便将他今日见昕音仙尊的经历添油加醋的与灵葵说了一番,颇为感叹地道:“我现在怀疑,尊主之所以让我去摘花,就是希望我被雷劈。”
“你少在我面前装傻。”灵葵摆摆手,“就你平时那为人处世,你会不知道说了那话之后尊主会生气?”
火翎沉默不语,灵葵只当他是心虚默认。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次,明明是你打断了我的尾巴被勒令面壁思过,结果你竟然趁着面壁的工夫将墙面擦的瓦亮,还跑去给管事婆婆送糖认错。那婆婆也是个好骗的,竟然看你那时候长得好看就饶了你,信了你那通颠倒黑白的说辞,倒过来说我不肯和伙伴们和谐相处,硬生生逼着我写了一千字的悔过书。”
火翎抬起头,开始朝着灵葵笑,笑得像是蘸了蜜糖,直将灵葵笑得后背发凉。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笑容,简直离谱。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惹昕音仙尊,装乖装到他面前,小心玩火自焚。”灵葵咂咂嘴,“别以为老人家都吃你那一套,你也不瞧瞧你如今那长相?装乖?你不是信相由心生吗?话本里那魅惑君王的南妃都没你长得这样邪气。等等,你不会真的打算走捷径去勾引昕音仙尊吧?他都快三千岁了,见过的美人比我吃过的烤香猪都多,你这样的姿色根本进不得他老人家的眼。”
有时候像这样天杀的损友还不如不要。
火翎觉得自己那只没受伤的手开始蠢蠢欲动,咬牙切齿威胁道:“你是不是又想被我打断尾巴?”
“不准偷袭!”灵葵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眼疾手快的挡在头上,这一挡,他才发现,眼前的这本书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符咒应用式,全都是火翎的字迹。这么乍一看,活像是在搞什么歪门邪道的黑巫术。
他怎么就突然开始发愤图强认真学习了?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昕音仙尊满口谎言,是个只会洗脑的诈骗犯”吗?
灵葵放下书,视线移向火翎床头如板砖一般码的整整齐齐的各色方块上。
方才他就觉得火翎床头的这些方块摆的奇怪,活似搓澡海绵开大会,此刻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方块上有微弱的灵气流转,应该是鲜花符。
灵葵凝固了。
火翎那一双仙算可以考满分的手,怎么能做出这种东西来?
灵葵随手拿了块鲜花符在手里掂了掂:“你就准备拿这东西去糊弄昕音仙尊?”
火翎随手就将那板砖样的鲜花符拍到了灵葵脑壳上。
....什么叫糊弄?这已经是他身残志坚大半日熬出来的结晶了!!
“昕音仙尊方才已拖执行者传过信,要我在明天前将制作完的鲜花符交上去。”火翎捏了捏那搓澡海绵一样软绵绵的鲜花符,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坚定道,“早也是死晚也是死,还不如早点死了多留些时间排投胎长队。”
说罢,火翎翻下床,迅速的收拾衣装。他只剩一只手能动,几番折腾过后,将头上的红色发带绑成了两只残疾的兔耳朵。火翎朝着镜子里看了看,觉得自己此刻这副尊荣很是不端庄,看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讨打的效果,于是干脆徒手一拽,解下了头上的发带。
那一瞬间,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配上他黑亮的眼睛,非但没起到火翎原本想要装可怜的效果,反而显得妖气冲天。
灵葵捂着额头站在一旁,越看越觉得火翎这一番做派,不像是要去凌云峰交作业的,反倒是像要去给昕音仙尊那个糟老头子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