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祺问:“这你也打听出来了?”
“不是我打听出来的,是我亲眼看见他们一起走进小区。你不是说顾井仪有养猫吗,他和那女生都抱着猫。”
“几只?”
“什么?”
“几只猫。”
“三只。他抱两只那女生抱一只。”
“他家确实养了三只猫。”颂祺说,不知道算不算回答。
何嘉也不说话了,心想怎么顾井仪也这样,再见顾井仪,就少不了阴阳怪气摆在脸上。当着颂祺,顾井仪也没说什么。
当天,他送她回家,又沉默。
颂祺想,也许其实问题不在那女生,也不在顾井仪。他只是受不了而已,当然要受不了,因为她也要受不了了。他在她身上挫受的无力感正如她被黄琴梦挫受的无力感一样,今天是巴掌,明天是拳头,每次被骂,她都露出听不懂的表情,正如她听不到他一样。
顾井仪开口了:“怎么不说话?”
她转向他,一瞬间,车窗外刷过巨大的手影,原来那是树。
顾井仪说:“最近你都不问我。”
颂祺又纳下头,说:“对不起。”
不知道那是笑还是叹气 顾井仪说:“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又是叹气,那是用嘴说算了的叹气。
他重新开口了,说:“这几天我太忙了才没有接你,你还好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吃满了眼泪。不明白他为什么总问。但凡他对她有一点点的坏就好了。这一刻,她深深地明白自己配不上他。
“前几天我发现饼饼不好好吃饭,后来又开始打喷嚏,去医院检查说是猫鼻气管炎。”
颂祺问:“这病会传染啊,饼饼好好的怎么会生病?”
“还不是被楼上许家那只猫传染的。我不通知赶紧带猫上医院她们都不知道。”
楼上?十六楼?许家?颂祺突然想到,顾井仪告诉过她那女生,“就是你说的那个,新邻居?女儿也在一中上学的,叫许——”
“许可昕。她哥是我朋友,高考后读交大了。”因为父母外地经商,那许可谨才托顾井仪照看他妹的。她怎么全忘了?
“那脸脸和小老弟去看了吗?”
“看了。好险没有被传染。”
“你和许可昕一起带猫上的医院?”
顾井仪把眼转向她,“你怎么知道?”
颂祺老老实实回:“何嘉告诉我的,那天她刚巧碰到。就,提了一下。”
顾井仪笑了:“怪不得她今天跟我阴阳怪气的。我还说我怎么惹她了。”
反应过来,“不只是提了一下吧。所以你一路上才闷闷的,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问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
“你真这样觉得何嘉就不会那样了。”他抢过话:“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在意你,我不会动不动这样猜来猜去的。可你一如既往什么都不跟我说。”
“所以其实你烦的不是别的,你烦的是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不懂。”她猝然抬起脸,意识到自己在哭,又把脸撇回去。
他的喉核哆嗦一下:“你怎么哭了?”抓过纸巾替她揩眼泪,“对不起,我做错什么了吗?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是的。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没法控制了。
他真以为错的是他。不停地道歉。他愈道歉她哭愈凶,又控制自己不拿头脸身体去撞椅背。
一哭许久,哭累了,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呼吸,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他用手顺顺她的头发,她抬脸发现车窗外的树泄漏进的小区灯光,惶荧荧的。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他问。
她歪在他身上,说:“我只是害怕,我怕有一天——”
“我不会。”他去吻她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她讪笑,故意说:“还不是你最近对我太坏。”
“我哪有?”
“你就有。”
“好好好,我的错。你真的没有别的事要跟我说?”
“诶呀,你很烦。”
“真的不是因为你妈妈?”
她知道难骗过他,只好说黄琴梦最近逼她太紧了。但还有一部分没有跟顾井仪讲。
“这样下去不行,我找她去。”
“你别去。你找她我麻烦更多。”
“她怎么麻烦你的?她不会——”
“她告老师。”
“啊?”
“她动不动就给韩燕燕打电话。她甚至,她甚至怀疑我跟何嘉同性恋。现在你知道她有多神经质了。”
顾井仪愣了半晌,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吗?这什么跟什么啊?
颂祺吸吸鼻子,说:“其实她不是一直这样的。失恋后她回国事业运又很拙,这段时间才开始有起色,忍过去就好了。”
他以为她吐露的都是实情,总之她说什么,他就傻傻地迷信什么。
下车前,她又看他一眼,说:“你答应我了,只许听。不许给我惹麻烦。”
他笑了,笑是无限的深邃。他说好。
车消失在转角后,颂祺回头,看一眼。默默朝家的方向移动。
影子在地上越拖越长,像是吃进太多的秘密。进小区后发现六楼的灯亮着,那光落在眼睛里,像溅开一点冷腻的油花。
她黯了眼神,就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