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有什么明天再说。”他环顾一周客厅,“我的卧室让给你,我睡客厅,有事你就叫我,我听得见。”
她推说不用,“我睡沙发就可以。”
他哪里听她的,手臂束紧,她像一颗宝石滑进海洋蓝的绸缎里,很动荡。
她说自己可以走,顾井仪嘘一声:“别吵醒奶奶。你睡卧室,我在客厅,这样明天我跟奶奶解释,明白吗?”
“可是——”
“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就听我的。”
没有开灯,进来也不觉那是卧室。
顾井仪站在月白里,颀岸、笔直,像一双毛竹筷站在麦芽糖罐里,永永远远的样子。
她背仰在床上,月光碾出星沙银屑,整个地流进去,化在里面。
“晚安。”他说,一面弓下腰替她拉被子。
她道谢。他声音里都是笑:“好了,说这么多次。快睡吧。”
那夜颂祺当然是睡不着,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薄荷气息。相当好闻。
顾井仪也似乎没有睡,客厅里灯好像还开着。颂祺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手不由抱被子抱得紧了些。
这提醒了她关于顾井仪的怀抱。想到今天他抱她,脸不由涨得更红了。还有那一次篮球赛在杂物室。从没有人那样抱过她,包括她的父亲跟母亲。
她有些恋眷,有些幸福,又莫名有些难过。
月光淡淡洒了进来,盐白盐白的。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好的男孩子,被自己碰到?她从不是这样好运的人啊。
顾井仪在客厅翻来覆去,时不时拿手机出来看。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颂祺睡了吗?
他莫名兴奋地躁动。想找她说话。可是大半夜的,找人家说什么呢?
一夜耿耿无眠。
-
翌日。
还不到六点顾井仪就醒了,家里阿姨还没来。他蹑手蹑脚穿好鞋,出门去跑步。
颂祺起来时顾井仪已经不在客厅了。现在她得回家,总不能穿睡衣去学校吧。再要被顾奶奶问起自己怎么在这里,又该怎么说呢?
但是阿飞还在不在?顾井仪又去哪了?
颂祺轻手轻脚关门,肩上突然着了一下。
顾井仪站在门口,头发有些乱,额头上还沁着汗珠。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他问,手里还提着一袋KFC的早餐。
颂祺轻声说:“回家里换衣服。”
“我跟你一起去,万一阿飞还在呢。”
“好。”
家里门没锁。地板仍维持着昨晚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屋子里空无一人,玄关里江沐穿的鞋子也不见了。看样子昨天跑出去就没有回来过。
“你觉得阿飞会怎么对江沐?”颂祺问。
“管他呢。”顾井仪径去卧室看了看,确认里面没人,“你去换吧,我在外面等你。换完我们一起去学校。”
“好。”
颂祺换好衣服,锁好门,和顾井仪一起离开。
“你脚不方便,我背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都这样了还可以什么。顾井仪抢一步走到颂祺前面,不容她拒绝,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诶,这样不好,万一被人看见——”
“别乱动。抓稳了。”
见拒绝无效,她也就不挣扎了。服帖地趴在男生背上,一声不吭,形如不存在。
顾井仪脸上隐隐有笑意。她好像也太容易害羞了些。
她很轻,身体很软,也很单薄。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重量。到了车库,顾井仪要颂祺等她,一面推了山地自行车出来。
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难不成叫他一路背过去?
最后抿着嘴坐在前面,两只眼只管往前看。
他的两只胳膊兜揽住她,半个身体向前倾,看在别人眼里,自然别有一番狎昵了。
一路上,顾井仪领口都被她的头发扎得怪痒痒的。两人好像各怀心事,话很少。
到了学校,颂祺坚持要自己走。顾井仪也不勉强,一路扶着她,走得很慢,也很耐心。
何嘉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况,看到颂祺,只管上来哭诉:“我可忒惨了!我不是让彭川把成绩单贴高吗?结果我妈看不见成绩就提问老师,韩燕燕当着所有家长把我的成绩读了一遍,所有家长!我妈回来就给了我一顿锤子。奥利给!现在我妈又逼着我去跳舞了,真讨厌啊操!”
彭川说:“我说呢怎么桌子折了条腿,哪个家长给捶的,原来是给伯母啊。”
何嘉要他去死。
吴鹏经过,把眼一竖:“赶紧想办法倒腾一张桌子吧,听老班说下午要排座位。这要是没有桌子……你懂得。”
彭传说上教休室不就好了。
吴鹏就怪叫:“教休室门锁了!什么时候不行偏凑在这时候。那只能是谁剩下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