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懂,他们在求救。
本以为自己能在外奔走想办法,却被软禁在公主府,人出不去,消息进不来。她心急如焚,屡次求见公主,都被挡在院外的人堵回去。
她们说,罪臣女眷,也敢妄言面见公主。
她们说,摄政王领兵,大胜。多亏定远侯府及时筹备粮草,运至军中。
她们说,定远侯府嫡孙女梁乐九,与摄政王青梅竹马,情谊甚笃。
她们说,摄政王十五岁那年,就与梁乐九在议亲。
她们说,摄政王出事失踪,梁乐九情深义重,迟迟不肯议亲,一直等候,以至耽误了花期。
她这才恍然。难怪他不肯让她随军北上,入京后迟迟不派人去接,等她自己北上入京又找各种借口不见她。
原来是因为,他早有自己的心上人。
淮阳梦一场,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他利用自己,利用苏家,然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只可怜自己这匹被利用的蠢驴,赔了性命不提,还要赔上全族。
绝望之际,惠宁公主来见她。她对她说,她已经拿到玉玺盖印,中书门下过签的旨意,只要她喝下这杯酒,这道旨意当即下发,快马至全国。
她看了那道旨意。然后喝下了那杯酒。
再然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去投胎,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一眨眼功夫,再醒来,又回到承平二十八年,没有救下顾祯的那一日。再然后,顾祯莫名其妙闯进别院,她不得已救他,又很想杀他。
…………
苏织很想告诉大兄苏敏时,顾祯是个狼心狗肺的狗崽子,但她不能说。非但不能说,还得编造故事,告诉大兄说:
“大兄,我在京城见过他。他叫顾祯,是宗室子弟。我偷听了他和下人谈话,他们在京城得罪人,闯下大祸,一路逃窜至此,会害我们全家性命。”
苏敏时看着妹妹,她双目通红,隐着痛楚与不甘,语气急切,仿佛破家灭门近在眼前。
他有些不解,阿织在京城长到六七岁,纵然见过顾祯,又怎么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成见。
苏织掐着指尖,阻止自己不顾一切将前世经历全数吐露的冲动。
苏敏时蹙眉,取出张干净手帕,掰开阿织的手指,轻轻擦拭血丝。血丝擦去,重又冒了出来,如此三次,他皱着眉头,把她嫩白手指包成个粽子。
眼泪如断掉的珠帘,大兄越是低声安慰,她越委屈,这份委屈又无处宣泄,化作眼泪尽数淌下。
“今晚杀了他,趁夜埋进山里,对外就说他去府城寻良医了。”,好半晌,苏织勉强平复,压低嗓音,擤鼻子。
怔怔看着妹妹,苏敏时失笑。他抽出丝帕,递给她,调侃道:“十三弟说的没错,他是真把我家阿织得罪狠了。”
听着他如此亲切称呼,苏织有点绝望,语调颤抖,又急切:“大兄别相信他,他没有说实话,全是谎言。”
苏敏时摇摇头,耐心安抚:“阿织别着急。”,心道,阿织自小没经历过难事,这一遭把她吓坏,也情有可原。
“顾祯已告知我事情原委,他没有欺瞒诓骗。”,涉及皇位之争,被王朝恩陷害追杀,种种详情,顾祯都未曾隐瞒,尽数告知,堪称君子。
经过一番详谈,他对顾祯很是欣赏。
“大兄,他会害我全家性命!”
苏敏时:“……”
不至于。
王朝恩一党在朝中看似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其实朝臣早有不服。各地郡县禁军也都有所不满。多的是人不肯与其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只是碍于其势大,暂且退避三舍、韬光养晦。
顾祯乃是宗室子,经此一事,更入许多忠臣之眼。未来事,暂不好说,但既然他上门求助,于情于理,于道义,都不可将其拒之门外。
心中计较,不好说与妹妹。苏敏时沉吟片刻,道:“在淮阳,咱们苏家倒还能保他性命,只要行事隐瞒,咱们苏家的命,也不是谁想取,就能取走的。”
苏织发急,说话就有些无所顾忌:“他是灾殃子,是祸端,真的会给咱家带来灾祸!”
面色一沉,苏敏时告诫:“无论如何,他是宗室子。你口口声声说他是灾殃祸端,可当真是想要给咱家招祸?”
“大兄……”
看着妹妹哀求的目光,苏敏时沉吟:“等过几日,我送他去淮阳养伤。免得你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