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要说,无趣。
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十分无趣。
——
今日他难得主动开口让帝王请几个法师进宫。
“主子,您请法师进宫来干什么?”苗苗,也就是绣春问。
如今这尚乐宫已是比刚开始辉煌、富丽一百倍,服侍的人也多了一倍不止,只是这殿内服侍的,还是只有他坚持的绣春一个。
季风穿了一身柔软的白衣,听她问,便漫不经心答道:“听闻法师们对往生之事有独特见解,便很想听一听其中奥妙。”
他说得随心,像是信口胡诌,又像是早有预谋,让苗苗听了,只觉心中忐忑。
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觉。
她心中跳了一跳。
又见他在宫殿四处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苗苗又问:“主子在找什么?”
他停下脚,微笑:“不找什么。”
苗苗抿唇,但还不待她想清楚应当如何套话,便听他说:“有一事想听听你的见解。你以为在这皇宫之中人的死法有几多种?死去之后他又会归去哪儿呢?”
死。
苗苗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绣春会,在一阵沉默之后她听见自己说:“应当……许多?死后,应当是没了罢。”
圣人言:“未知生,焉知死。”②
她绣春不曾死过又如何知晓,而皇宫之内,又素来避忌这个“死”字。
绣春言辞谨慎。
他道:“举个例子也不成么?”
他回到主位上慢慢坐下来,边道:“譬如我先说罢,被帝王赐死当中,被白绫勒死、被鸩酒毒死。意外当中,遭人暗算推落水淹死、被下毒佯作成暴病而亡。再者,刺客行刺时被殃及池鱼、出宫时算不得好运被马蹄踏死。再如……”
眼见那宫女脸色都白了,他终于止话,察觉这话题的不适当,笑着转说:“你还是去替我将琴给抱来罢。”
苗苗不想动,她心中阵阵发紧,喉中发梗,手也是一片冰凉。
这人、这人……他是记得什么?
可她既无从问话,也无从违逆他的吩咐,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她听见自己说:“是。”
之后就迈步往外走。
出门时隐隐约约听得他在那头喃喃:“如此多,怎么就不曾有过自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