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靠坐在墙角上,已经许久没有了动静,垂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从耳中不加遮掩的呼吸声中可以分辨,对方应当是还在喘气。
此时本该是个趁人病要人命的好时机,任何一个久经战场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一刻。
然而蒙面女子却是抱臂而立,耐心等着对方站起来,重新执起兵器。
她毕生最痴迷战斗,在人群中厮杀倒也罢,在一对一的公平决斗里,她可不想落了耍阴谋手段的名头。
“什么时候留的幻毒……真是,也太自作主张了。”她略微不满嘀咕着,想回头找人算账,可转念同伴的脸在脑海中打了个转,蒙面女子撇了撇嘴,老实放弃了这个不自量力的念头。
她心里郁闷,踹了两脚地上的碎石子出气,结果一抬眼,惊喜地发觉少年扶着墙,以剑拄地慢慢站了起来,不由得跃跃欲试:“你好了?”
这么快?用不用再等会儿?
蔺青阳扯了扯嘴角,好?他离好还差些。这幻毒当真霸道,中过招以后,他眼前时不时就会现出重影,眩晕不说,在战斗中会大大影响判断力吧?
若单是面对眼前的对手,也许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会是上策。藏在目光后的另一个蔺青阳冷静地想,可对手绝不只她一个,或者说……她会出现在这截杀后来者,那此刻暗道里的敌人,至少是两个!
——白影罩下时,一片混乱里,他听到霈歌加重语气的提醒:
“公子,从一开始我便说过,客人有一位,凶犯是‘两人’。”
台前杀手为一人,留下幻毒,以绝后患者为第二人,此人手段周全,心思缜密,说不得长乐坊整个袭击计划都出自此人之手……
等第二人也赶到,也许他顷刻间就会溃败,也未可知——此战,不能久拖!
蔺青阳运起内力,微微动了动身体,还好,其余后遗症已散,只要克服那些时不时蹦出来的重影,同这蒙面女子的生死较量,呵,少年生出几许桀骜:鹿死谁手,可还不一定呢!
“看来不用再等你了。”蒙面女子冷笑一声,寒刃在掌心中打了个转,她握持一双锋锐细长的短剑,直指蔺青阳,眼瞳狂热:“使出你的真本事——我已经等不及了。”
剑尖离地而起,蔺青阳拔出剑刃,这把佩剑普通,陌生,不是他的“清酩”,可他非需那把剑才能战胜敌人么?
往前一步,他为守护心中净土的安宁,这也许会死,会触及他的恐惧,使他再见不到师父。然退一步又如何?对置之眼前的威胁不闻不问,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由师父扛起,师父平息……这不是他想要的。
若注定有生死之险境,他便心甘情愿咽下恐惧,拼上此身的代价,也要令这危险远离所愿岁岁平安之人。
蔺青阳竖起脊梁,手中紧握的剑凌空一颤,水色如流水,涤尽其上尘土。
“来战。”
倏忽风起,是二人同时以自身最快的轻功点地而动,这一刻再没什么意外影响,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这个对手。
唯有短兵相接!
兔起鹘落间,长剑先至,没了幻毒对身体的侵蚀,蔺青阳的轻功显然更胜一筹,他抢出这一瞬息的先机,理所当然就要抢攻,然而——
“铛!”
怎么会?蔺青阳眉心一蹙,挥剑格挡率先攻上来的寒锋:他看得分明,他的剑明明更快一分,为何先攻的会是对方?
不及他细思,短剑的攻势重如雷霆,每一击的力道都是沉重无比,蔺青阳只有屏息凝神才能勉强抵挡。
好重!而且诡异的比我更快。
蒙面女子双剑在手,时而瞄准角度刁钻之处闷上一击,蔺青阳应对得很是吃力,常常在挡住一剑后,无奈调转自己的身形,倚仗轻功的腾挪飘逸,才能躲了另一柄短剑。
这样下去,他唯有勉强抵挡的功夫,绝对没有击败对方的机会可言……不好!眼见又是一前一后的两剑攻来,蔺青阳刚欲像之前那样挡上,哪料自己一剑挥出,眼前却一花,两柄短剑重影成了四柄。
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命!
顾不上多想自己的倒霉,蔺青阳急中生智,挥出的剑仓促一改方向,专挑那四柄不知谁真谁假的短剑尖端处一勾,又在不知撞上第几把真剑后,借势顺利后退。
这一退恰好退出了短剑的攻击距离之外,不管谁真谁假,一柄都挨不着他。
蒙面女子不知他眼前还会偶有重影,只觉二人短兵相接,好好打得酣畅淋漓,结果这家伙莫名其妙又不挡了,一溜烟退得老远,登时不爽:“你又打不了了?”
她不耐烦道:“不会是打不过怕死吧?若是这般,我可不会再容你多活一刻。”
蔺青阳匆匆喘了口气,提剑再上,反唇相讥道:“你是下毒的人,连幻毒有些什么后遗症都不清楚?”
蒙面女子一怔,下意识抬手挡住他的攻势,待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后,脸色一时阴晴不定,似要发怒,可捏了捏剑柄,却又止而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