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心静气地看着,终于忍无可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每日都睡在这张床上?”
蔺青阳心不在焉:“嗯嗯,明月客栈知道不?上那儿报‘萧霁’的名字,立刻双倍赔偿,你安心。”
霈歌微笑:“我是说,会不会那个机关,安在床下呢?”
要在床上,他每日睡着不是随时启动?
蔺青阳:……
他尴尬一笑:“抱歉,我不太精于此道。”
霈歌维系着精致的笑容,没有表露一丝讽意,他率先蹲下身察看床底,不去看少年窘迫的神情。
蔺青阳收拾收拾心情,也加入进来,两人你一边我一边,合力摸索着每一道花纹。
“待会找到机关,你留在这里。”他敲敲面前带着镂空的花,回音沉闷,“不对,二楼还是不安全。还是下楼吧,我上来约莫有半炷香,特卫应该已经到了。”师父的特卫武功高强,像霈歌这种弱不禁风的,还是别呆在这比较安全。
比起蔺青阳四处乱敲,霈歌的摸索显得精准很多,他沿着每道纹路的边缘一点点碾过,偶尔停下,附上掌心细细感受。对蔺青阳的话,他好似默认了。
“这里的纹路接不上,你看。”
蔺青阳精神一振,凑首过来,听他隐隐带着教导的语气说:“这一处,这一处,还有这一处……看,只要用指头描过就会发现异样,这时再贴手上去感受一下有无异物感——”
他说着手心就盖了上去,蔺青阳某种敏锐的直觉一闪,惊呼:“你等——”
话音未落,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就摁了上去。
轰隆——不知埋在何处的齿轮迅速转动。
蔺青阳想出言提醒,但声音没有霈歌的手快,他想把人推到一边,可他的反应又比机关慢了一步。失去先机只有零次与无数次……身体飞速下落的一瞬间,他用麻烦的现实领悟到了这一点。
他只踌躇了一小会儿,身边与他一起被机关甩下来的人已经掉得更快,白衣飘飘,羽衣舒展,飞得潇洒,落得从容,像极了优雅的鸟儿。
可惜,这鸟是奔死里飞的。
看着轻飘飘的人怎么能这么重啊!!
蔺青阳崩溃地想,光目前落下的距离,等人径直落地都要没个全尸了,更别提现在还没踩着地。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人命关天……他口中念念有词,做足了心理建设,一咬牙朝身边墙壁一蹬,加快了自己下落的速度。
霈歌仰天而落,任由轻飘飘的身躯被黑暗裹挟吞噬,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穹顶,长发肆意飞舞,将他眼中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天穹无光,坠落之地亦是一片灰暗。
怎么不算殊途同归?他慢慢地想。
他向着自己真挚认同的归宿飞去,却被一双手接住了。
那双手透过衣裳传来灼烫的温暖,它充满力道,足以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在黑暗里翻个筋斗。
就是不知为何,自己的腰侧莫名潮了一块,霈歌皱眉,他生性爱洁,为此浑身上下都很不舒坦。
蔺青阳悄悄在霈歌的衣裳上抹了抹手心,在心里暗暗道了声歉。不是他故意使坏,实在是再不抹汗,他就要滑得搂不住人了,人命关天,还是不拘小节一点。
这个距离太失分寸了……手心冒出来的汗源源不绝,他嗅着浓郁的花香,内心叫苦不迭。
为了救人性命,我真的豁出去了!要知道,年满十二以后,我连师父的腰都没实实搂到过……
他实在悲愤,忍不住贴在霈歌耳边狠狠警告:“你最好是无辜的。”
霈歌:“?”
蔺青阳大声:“若你是个坏种,小爷我就亏大发了!”
霈歌一愣,被大音量震得有点晕,待反应过来话中含义,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削瘦的下颌抵着少年还略显稚嫩的肩,带着未尽的笑意轻轻蹭了蹭:“你说得对,我一定拼尽全力当个好种。”
蔺青阳没察觉他的小动作,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没过多久,身体一震,霈歌微微动弹,发觉自己踩到了实地。
早在脚踏实地的瞬间,蔺青阳就松了手,一直退到闻不见那如影随形的花香,他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