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我们朝夕相处那么久,”路漫磕磕巴巴解释着,“还有乐瑾,怎么会忘呢,只是久远一点的,或者不太重要的记忆可能模糊了,仅此而已啦,呵呵~没事啦~别担心。”,三人也将信将疑,后面路漫天天忙着补课、赶毕设,节奏慢慢跟上后,大家才渐渐淡忘这件事。
然而平静的只是表象,灾难的痛苦承受的永远是当事人。假如真的复原了,为何路漫屡次梦到相同的情境相同的人,为何每每醒来总感觉缺失了极重要的东西,还有心底里时不时涌上的悲伤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路漫不是没有问过家里人,得到的回复无外乎“你刚刚恢复,记忆受损有偏差很正常”、“别多想了,多休息,出院了就好了”云云。
每当她想再深入询问有关车祸细节时,看到老爸躲闪的眼神,老妈泛红的眼眶,路遥就不忍再开口了,仿佛又让他们被痛苦的回忆再鞭笞一遍。
向前走吧,路漫只想快点痊愈,走出车祸阴影,再等等吧,再等等。
路漫从来都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21年6月23号,术后十天路遥才彻底清醒过来。
短短十天,老妈憔悴了好像六七岁,她还记得,睁开眼后跟老妈对看了好一会,开口虚虚喊了一声“妈”,老妈瞬间眼眶就红了,又哭又笑的,说了什么路遥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昏沉沉的。
记忆中路遥还从没见过徐秀芝哭成这样,还是老爸路继明在旁提醒术后别情绪太激动,对病情不好,老妈才生生止住,小声的啜泣,但紧紧攥住路遥的手还在发抖。
老爸看似冷静,可路遥分明看到了他背过身后颤动的肩膀,两鬓都冒出白发了,他才48岁…
父母体面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那么落寞颓废的样子。好疼啊,浑身都疼,心更疼,“我可太不孝了~”路遥心道,又沉沉睡去。
养病的日子总是单调又漫长,刚开始路漫全天离不了人,好在身为中学教师的徐秀芝暑假已经开始,基本24小时陪护,老爸虽然白天上班,但是一下班也立刻到医院照应。
父母的辛苦路漫都看在眼里,感激、心疼的情绪涨的满满的,于是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让吃吃让喝喝,听话的不得了。
每逢对面床铺的病友闹脾气,抱怨病号饭食之无味的时候,路漫已经主动的把粥吃完了,还乐呵的跟老妈说今天灵活度又提高了;医生说麻药药效过后可能会很痛,路漫只有术后当天夜里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哼哼几声外,后续治疗期间只要是在人前,再痛也一声不吭,不给别人添半点麻烦,更不想让爸妈心疼。
她不知道的是,徐秀芝已经事无巨细的跟医生了解清楚了术后可能面临的方方面面,孩子的不言不语又怎么能瞒得住亲妈呢。
八月底,路漫已经住院两个多月了,药物作用下,她每天大多数时间都还在睡眠状态,父母也谢绝了这期间所有要来探病的亲朋好友。
随着路漫清醒时间越来越长,徐秀芝发现女儿常静静的望着虚空一点,有时是窗外,有时是墙面,有时是天花板,只是望着,似发呆又似在思考,问她想什么呢?漫漫又笑着说,“想快点好,出去走走,同学都还在上学,我可不能落后太多。”
路漫有问题,徐秀芝很早就发现了。
“路遥”这两个字自路漫醒来再没提起过,仿佛车祸带走了她记忆中关于他存在的全部痕迹,悄无声息,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