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点点头,觉得这还算像话。
“我看看我看看。”闻人晓眠赶快凑上前,“是叫阿错吧?昨儿个晚上就想瞧瞧你,先生非捂着不让见。”
“扯屁。”闻人听行无奈,“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规矩点。”
“哼。”闻人晓眠不规矩地朝闻人听行吐舌头、扮鬼脸。
这是个不规矩的小丫头。也是个特别受宠的小丫头,受先生的宠,很宠。——这是张错对闻人晓眠的第一印象。
“快转一圈儿给姐姐瞅瞅。”闻人晓眠笑眯眯的,眼睛直盯张错。
张错先前吃不好睡不好,瘦得像棵豆芽菜,十三四的男孩,个子也没能抽条,着实算不上多好看,不过他五官轮廓的确有点意思,再加上那冷白的皮肤,还真挺打眼,最起码在这个讨人嫌的年纪,夸句“俊俏”绝对够用。
闻人晓眠啧啧:“生得还真挺俊的。”
她眨眼,又仔细看:“不过太瘦了,像小姑娘似的。”
闻人晓眠手也不规矩,估摸是和闻人听行学的贱毛病,想伸手掐一下张错白白的脸蛋儿。
张错反应很快,他皱起眉不乐意,但没有像昨天那样浑身带刺儿打人手背,他飞快后撤一步,然后又往前大迈两步,下意识躲去了闻人听行背后。
“唔......”闻人听行回身瞄一眼,有点想笑。
“嘿!”闻人晓眠撅嘴巴,“你看你,还往先生背后躲,男子汉怎么能躲呢?你别真是个小姑娘吧,我们先生可不要童养媳。”
她这一番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惹张错眉头皱得更紧,闻人听行见了,念起张错早上刚吃过一大口臊,就没由着闻人晓眠攒弄人。
他瞪闻人晓眠一眼:“别张口闭口颠三倒四,你欺负他干嘛?”
闻人听行:“他昨儿个刚来,且怕生着,你管自己称‘姐姐’,怎么就没个阿姐样呢?”
闻人晓眠摊摊手,只能作罢:“行行行,人家现在是你的宝贝疙瘩,是你心头肉,哪还有我瞎说话的份儿。”
“这话跟泡了陈醋似的,昨晚还说你没吃味。”闻人听行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点点闻人晓眠额头,“最疼你,行了吧。”
“嘿嘿。”闻人晓眠两只眼睛笑成对月牙。
张错怀疑自己有点毛病。
他命太贱,从没想过能得什么人稀罕,可看到先生和闻人晓眠这样亲近,心里竟生出了一股子古怪,非要仔细品品,可能有点难受,拧巴巴的。
后来他才想通。那大概是因为——先生是第一个待他好的人,他此生,第一次见温柔,就是见先生。
一见,便惊艳。
这时候张错还小,肠子里没生那些个弯弯绕绕,他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孩子,要抓住唯一的温暖罢了。
——抓他亮晶晶的琉璃珠子。
“先生,你要是准备好了,我就让人去备车了。”老管家忽然插进一句。
“嗯......”闻人听行望天,“也行吧,早点走,去嘉县泉眼要过山,前两天有雨,山路未必好走。”
闻人听行:“你去准备吧。”
“是。”老管家欠了欠身,又和闻人晓眠点个头,然后便下去了。
“你也跟着我去吧?”闻人听行问闻人晓眠。
“当然。”闻人晓眠立刻拍胸脯,“我当然跟你去。”
“好。”闻人听行扭回脸,把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张错薅出来。
他微微弯腰:“阿错,我有事要出去,大概三四天后回来,你就在我屋里住着吧,平时可以出来玩。”
闻人听行:“不过记得不要乱碰东西,院子里的老藤树不要靠近。需要什么就和偏院管事的说,不用客气,知道吗?”
张错看了闻人听行一会儿。
他抿抿唇:“不。”
闻人听行愣住:“嗯?”
违逆东家是大忌讳。往常,张错被卖到的大户人家里,但凡他敢说“不”,八成就要挨打。奈何他倔啊,碰见不乐意的事,顶着一顿棍棒皮鞭也还要说“不”,他不听话,没人乐意要,这才被卖来卖去,跟倒糠似的,最后倒来了闻人家。
这不,他又说“不”了,可和之前不同的是,先生没有要求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安排得他舒舒服服,他又有什么不满呢?
张错知道自己不该说。贱孩子,凭什么任性?
可闻人听行却问:“怎么了?”
听不到半点不悦。
张错低下头,沉默、沉默......
小孩子没憋住,瓮声瓮气地结巴:“我想、跟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