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艾净亭可能是在吃醋。而且还是那种来自保洁大妈,收银员阿姨的无根飞醋。我推着购物车,跑了几步跟上她,坏笑着说,
“艾净亭,你吃醋了?”
她站住,挑了下眉毛,看着我,那语气轻描淡写,
“没有。”
哦,嘴硬。
“你自信点,你看看,这超市里除了咱俩,就没有六十岁以下的,看我两眼可能是觉得我这鲜艳的颜色,如冬日里的一抹清风,看着舒心,没什么别的心思。”我用胳膊肘碰碰她。
“有六十岁以下的。”艾净亭转身,从货架上拿一瓶酱油。
“哪有?”我被她一说,一愣,我怎么没发现。
“刚才过零食区的时候,有两个高中生。”她没看我,又拿了一瓶醋,想想,又放下了。
“高中生……小孩儿嘛,不算。”我伸手拿起被她放下的瓶子,摆进购物车,“再说,更可能是在看你,毕竟你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会在超市购物,凡人碰见了难免多看两眼,延年益寿。又或许,是在看咱俩,觉得咱俩登对呢?”
我冲她挤挤眼睛,露出了招牌的傻笑,“要不,我给你问问去,看她们到底在看谁。”
我当然知道艾净亭不会让我去,而我也没这么缺心眼真去。果然,她听我一派胡言乱语之后勾了勾唇角,不再纠结这事儿。我却盯着她,心里泛起小泡泡,之前怎么没发现,她居然也有这患得患失的小心思,挺可爱的。
一手推着车,一手悄悄拉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里轻轻划着,脸上装作没有表情,可余光却在偷偷打量她。而艾净亭任我拉着她,用另一只手从货架上取下东西,又放进购物车,唇角那笑意还在,似乎加深了一点。
不知道你们,我挺喜欢生活中这些小细节,和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浪漫。生气也好,吃醋也罢,都是因为在乎一个人。作为调味品浅尝即止,能增添不少滋味,多吃可就要上头。所以每次我看见艾净亭穿晚礼服,都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她出门。可理智又告诉我,她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和事业。可我还是会诚实的告诉她,我吃醋了,为的,是换她一个安抚我的吻。挺幼稚,但我俩甘之如饴。准确的说,是我甘之如饴。
我曾经问过她,如果有想把她藏起来的心思,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可理喻。她沉思了一下,看着我,回答到,理智的讲,这种想法应该去看医生,有点偏激。可感性的讲,她可以理解。我追问她,是不是也想把我藏起来。她却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你在这,谁也偷不走。
果然,大人和小孩子的认知是有差距的,她是克制,我是放肆。而她任我胡闹,是多温柔的纵容。
我很听话,在超市里没拿什么肉,反而拎了一条新鲜的桂鱼,一盒三文鱼,又拿了不少蔬菜水果,打算回家养生。而车里却多了两块牛排,一只鸡,和羊腿肉。
我看着她,一脸的不解,
“艾司令是打算考验我的忠诚?”
她笑笑,
“少吃就可以,优质蛋白还是需要的,不然……会傻。”
得,那我还是听话吧。
七七八八买的差不多,我准备去推车结账,却看见艾净亭在审视购物车里的东西。我凑过去,跟她一起看,没什么不该买的啊。
“莫染,”她出声,“少了一样。”
啊?
油盐酱醋都有,蔬菜瓜果齐全,肉蛋奶也在,差什么?
“梨。”她吐出一个字。
我反应了三秒,哦对,我的梨水!赶紧咚咚咚跑到水果区,挑了八个大鸭梨拿回来。
“司令,够吗?”我谄媚的笑。
她挑眉,笑着点头。
刷卡结账,我拿着东西放到车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室。说来,艾净亭跟我在一起之后就不怎么开车了,倒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因为我喜欢开车。我从小就没少摆楞老爷子的车,从小电驴到桑塔纳,后来是帕萨特奥迪。等日子过的好点了,也换了奔驰路虎。当然了,当时我年纪不够,能干的事就是帮他热个车,冬天除除雪,坐在驾驶室里过个瘾,摸摸方向盘什么的。但是我一成年,就光速拿下了驾照,随后就开着车满世界跑,当然都不是我的车。
而据艾净亭说,她喜欢看我开车的时候,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认真专注,看上去分外靠谱。我想问她,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感觉的,但猜她不会回答我。而且我发现,不仅仅是开车,似乎我认真的时候她都会偷偷盯我一会儿,只是她不讲,我也就装不知道。
回了家,把东西放进冰箱,还不饿,就等着一会儿做晚饭了。忙了两天难得的空闲,我去厨房泡了茶,端去了三楼。我做的把那躺椅还在,旁边添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艾净亭平时爱看的书。而她正在阳光房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身上只穿了衬衣,我怕她冷。
拿了披肩,开门走过去,从身后给她披上,顺便把她圈在我怀里,脑袋埋在她颈窝处。阳光洒下来,轻柔温暖,而身旁都是花香,一时间觉得春意融融。
“艾净亭……这个秋天,怎么一点都不萧瑟呢。”我问。
她手放在我手上,轻轻摩挲着我手背,
“可能是因为,心境。”又是如此正经的回答。
“艾净亭,为什么你能在正经和不正经中切换的如此自然呢?”我又问。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轻点了几下我的手背。转过身来,那琥珀色的眼睛对着我,
“我,何时不正经了?”
咳,好问题,回想一下,都是我不正经。
那就更不正经一点吧!
我松开环住艾净亭的手,左臂卡在她腰后,右手放在她腿弯处,腰马合一,一用力,就稳稳的把她抱了起来。艾净亭偏瘦,而骨骼又纤细,自然很轻。而我从小帮家里搬大米……这样的对比虽然不太合适,但证明,我有劲儿,所以抱的挺稳当的。
她吓了一跳,嗔了我一眼,手抓着我的衬衣,生怕掉下去。
“带你进屋,怕你冷。”我也学她,一脸正经。。
从花房出来,弯腰,将她放在我那把躺椅上,又把刚泡好的茶递给她,半蹲在她旁边看着她喝。袅袅娜娜的水汽散在空气里,润了她的眉眼,凝在那睫毛上,像出尘的水墨丹青。
她小口喝着茶,笑着问我,“莫染,你干嘛盯着我。”
我回答,“因为你好看。”
她说,“世界上好看的人很多,又不止我一个。”
我说,“可我死心眼,先遇见你,就认准你了。”
她笑,“花言巧语。”
我笑,“要不我从心理学的背景给你分析一下。”
她挑眉,“愿闻其详。”
“我之前跟你说过,人不会只喜欢一个人,通常是喜欢一类人。而你身上,拥有我喜欢的特质,就先说这长相。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更是。而你的眉梢眼角,高挺的鼻梁和唇角的弧度,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这是为什么第一次见你,我就盯了你半天,不敢相信这样的人,是真的存在的。可人不能只活在皮相里,第二次见你,我便觉得你啊,有良好的修养。总是礼貌,又疏离。明知道你是客气,却又不会让我不舒服,或许我就喜欢这种若即若离。而接触的越多,就发现你有能力,在事业上能找到平衡。待人接物,又落落大方,让我自惭形秽,觉得应该向你学习。而我那些百转千回的小心思,矫揉造作的词句,也不会被你嫌弃。良驹易得,知音难觅,伯牙也不过寻得了一个子期。所以我陷入了你的温柔,就这么一步步,把你刻在了心里。”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而我知道,我看到的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你。那些云淡风轻,那些善解人意,不过是你良好修养给你套上的枷锁。所以在人群里,你不那么快乐,尽管游刃有余。但在做陶艺的时候,我能看出,你很轻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面对我的时候,你也渐渐松弛下来,我才敢猜测,你心里有我。比起冷静从容的你,我更喜欢你那些不说出口的小心思,那份犹豫、徘徊、生气,甚至是今天那一滴飞醋,都会让我觉得生动可爱。你不再是我脑海中臆想的形象,而是鲜活的人。那些你带给我的喜悦和感动,我在书本里寻不见,词曲里找不到。所以于我而言,你不再是一类人中的其中一个,不再是恰好被我遇到的普通人,是特别的存在。因为,这世上啊,终,只得一个你。”
她唇角是好看的笑,眼睛里笼了些水气,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应景的话,她却笑着问,
“莫染,这跟心理学有什么关系?”
“因为字字句句,都来自我心里。”我拿开她手里的杯子,摆在我的杯子旁边。仰头,吻住她的唇。这次我很乖,没睁眼。而她也很乖,任我吻她。
一开始很轻,可渐渐呼吸沉了些,空气也热起来。我不愿放开她,而她的手在我脑后,轻轻摩挲着我的发,我心跳的很快,快到飞起。
或许是三分钟,或许是五分……我没带手表。可却觉得这时间矛盾的很快又很慢,而她眼里已是迷离。
分开,我的鼻尖蹭着她耳垂,顺着动脉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也很快。
我出声,“艾净亭……”嗓子有点哑。
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我又不知道这话改如何开口,红到耳朵了。
“莫染……”她却往后错了错身子,“现在是白天。”
啊?
我抬头看看从玻璃漏下来的光,是白天没错。
“白日……不可……宣……”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个字也就剩了嘴形。
我脸已经红透了,赶忙应和,
“是……是,可不么,老祖宗的教诲不能忘,这青天白日的,不合适。”想起身,腿却因为蹲了半天麻了,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我去……狼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