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族人有一个新的名字:释魂。
意为已释放灵魂的肉身,他们都认为,这样的族人,已经在某种意义上,从无法逃脱的血缘诅咒中解脱。
愤怒或是源于这不公的血统,然而更多,却是因这血统已无力扭转,因无法改变的过去,无法遏制的征伐与野心。
正是从你们而来,他却始终不敢开口质问。
因而这愤怒,最为不可纾解的一部分,便是来源于自己的怯懦。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答案。”
祂说完,越过他走向平静的大湖,薄冰铺就的道路飞速成型,向对岸延伸。他们擦肩而过,鼻端仅留下一段天中犀的芬芳。
注视着那个被湖光晕染的背影,天水交接处,唯祂遗世独立。莫名的怜悯在心尖涌动,并不猛烈,像是一滴滴冰凉的泪水汇入心脏,引得一阵酸涩。
“你要去哪?”
原以为得不到回应的问题,对方却立刻给予了十分明确的答案。
“去蒙尔森城,我会一一确认你给我的原因。”
“柩城么……”
他喃喃低语,心中却一动,踏上冰面,对方依然没有回头,但也默许了他的行为,而盯着祂长发与裙摆一同舒展的背影,他第一次产生了对过往常识的怀疑。
他们的神明,似乎并不像是传说的那样,那么他想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又凭什么断定政权兴亡。
“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快步跟上,看似薄如蝉翼的冰面踩去却是无比坚硬,每一步,都如履平地,甚至比他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更为坚定踏实。
原来追随神的脚步,是这种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
横跨整片马卡斯湖,祂垂首立在含苞待放的天中犀下,已经等待自己多时。
微风拂过,花影在裙上浮沉。
“鸦隐。”他有些赧然,也讶异于她的耐心。
“或许,我比你还要更像人类。”祂说完,转身启程,力量毫无顾忌的挥洒,衣裙滑过四野,令草木抖擞精神,花叶生发。
回头去看曾短暂停留过的湖畔树下,鸦隐的眸光还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刻,天中犀在月下渐次绽放,莹白的花瓣摇曳着,随风舞动,如同古画中那些少女的裙摆。
“是吗?我不相信。”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的身边。
人类早已灭绝,他们这样的存留,不过是残余血脉玉碎瓦全的挣扎罢了。过不了多久,到他们中的最后一个狂躁死去,那么就连这点可怜的血脉,也将不复存在。
“你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而我……”
四野荧光闪烁,他鲜少如此,模糊真实与梦境的边界。在外出探寻其他宜居地,一时不查为同族所困,又为神迹所救,现在,成为了神最为亲近的追随者。
这不会是梦境,因为在过往的千百年中,有载的历史从未再次记录过魔女们的行踪,他亦无从梦起。
“我曾是人类。”
更为荒诞的是,神明告诉他,祂亦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