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伊科苏抬眼,认真端详意志魔女的脸,她意识到,即使依然年幼,但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言谈举止、思维情感、性格习惯,她都是无可挑剔的人选。
即使那一些些的精明与心机,挑剔与自私,都相得益彰。
“你并不是在计算结果吧,结果已经注定了,是不是。你的结果,我的结果,我们所有的人也好、神也好,都已经注定了,是不是。我猜猜,先知魔女给出结果,你的模型与参数,则是规划这个世界走向这个结果,至于我、还有另外两位,自然都是可以随意添加调配的参数值。或许在各自的方程中存在着有限的自由度,但也绝不会超出你们给定的取值范围。”
潮打了个响指,界线收拢回缩至脚下某点,周遭回归原貌。看起来似乎像是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好的关系,此刻已是一片废墟。
“当然不是。”
出乎意料地,如此合理的解释竟然被立刻否定了。
但潮对自己有信心,即使魔女的权能无法相互作用,对于思想的把握也无人能出其右。
“好吧,规矩都是你说了算咯。”她摊手,随即露出笑容。“既然结果还没有确定,又怎么能现在就做出决定呢?这样子,我们都会很伤心的。”
“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们无关。”
这句话实在冷酷无情,连潮也忍不住收拢了冠冕堂皇的微笑,郑重其事道:“但你错了,佛伊科苏。死亡是无法被选择的,它只会平等的降临。”
当人们轻描淡写的叙说死亡这件事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其实未曾真正经历死亡。
彼时太过年轻的魔女尚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无论人还是神,想要懂得想要理解想要通晓,必然要首先失去。
“确实如此。”
你几乎已经逼近了真相,连我也不得不承认,珀洛菲特拉的观点从来一针见血,尤其是对你。可只有一点,被你忽略了。
等式的结果固然无法指定,但它所导向的目的,却早在诞生之前就已经盖棺定论。好比一切的运算,都只是为了那个永恒问题唯一的解,我不过仍然执着于久远历史中的那个赌局。
珀洛菲特拉赌群星的轨迹,而我赌你的双手与双脚。
我们都只是一个符号,而你,你是唯一的余数。
佛伊科苏主动靠近几步,深深的看了一眼潮,镜面般的双眼变得晦暗幽深,仿佛月光中的蛇蜕。
“我们只不过是去挣扎走向死亡的方式罢了。”
潮沉默不语,她肤浅的生命无法与饱经兴衰祸福的魔女相提并论,即使有些小聪明,关键时候总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于是佛伊科苏经过她,打算回到庭内。她们交谈的时间已经足够久,虽然不至于完全改变其中某一方的想法,但矛盾已经暂时化解。
“我们魔力是平等的。”
潮忽然开口,已经越过她的佛伊科苏停下脚步,但没有礼貌的回身,而是默默听着。
“受你控制的武器,不会进入我的领域。”
所以,即使我没有阻拦,你也不会伤害到李曌,虽然你本可以这么做,因为神明屠杀子民不需要理由。
“是的。”
潮回过身还想说些什么,但佛伊科苏说完就走,显然已经单方面结束了这段谈话。她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恼羞成怒,且不论这种情感会不会产生在睿智魔女的大脑中,而是那哒哒的脚步,怎么听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真可爱。
她这么想着,重新把毯子裹好。营造出和原有世界一样风格的服饰并不费力,不过是给自己身上添加一层“滤镜”,但能省下的力气还是省下比较好。况且,即使能在意识中修改体感,心理层面要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着一缕也有些困难。
星群在她们背后落下又升起,破碎继而汇聚,成为命途的索道与桥梁,成为焚煮众生的炉灶,成为熬煎万物的盐粒。
无数个方向,无数双眼睛都期望看到这一刻,瓦尔纳群岛为期数日的星群巡游,正式开始了。
星辰与星辰的残片不断掠过朝霞夕烧,渐次点亮天际,擦出火花与星虹,留下浮动的光幕摩尔希洛,看起来像是潮有幸目睹过的极光,只是要更加浓烈迅疾。这一奇特的天文现象不定期出现在瓦尔纳正上空,被诗人们用“慈悲魔女的泪滴”来形容,借以编纂出无数凄婉的长篇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