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上垒。怎么样,今天还舒心么?”
男人把车停稳,提起手刹,去抚副驾驶座年轻女人的鬓发。对方侧头瞥了一眼伸过来的那只手,虽然只是随意掠过,但黢黑的眸子却有惊人的瑰丽。男人显然招架不住,黯然收回手。他很清楚对自己来说对方最有吸引力的一点在哪里,她明明淡如春风,一尘不染,裹挟的唯有花香,可单单眉眼,却是浓墨重彩的绚烂多情。
童桦比他还清楚,或者说,她因为太过清楚,显得有些反应迟钝。
她清楚地理解了李曌的指令,并一丝不苟的完成。这是关乎回家大计的要事,一点都不能马虎。虽然表面上看她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突击了两天日语就能一个人背着水彩奔赴热海写生——当然了,水彩也下了两个月的苦工——这种人必然不可小觑。
所谓十倍百倍努力换来看上去的举重若轻,说的就是她这样要强的人,固执的追求着随心所欲,也是一种固执。
所以,是她构造了这个意识世界,重温久远之前的温存。
这个时候,手机应该已经被另外的消息刷满屏幕,不久之后,也正是因为这些消息她才会穿过世界的缝隙,伴着呼啸的晚霞降临。
“怎么,算舒心呢?”她主动拉过对方的手,目光从挡风玻璃外远处的围栏拉回到他们之间。藤萝攀附着漆黑的铁艺围栏缓缓生长,越来越小的罅隙中,石砖与柏油路面迅速铺开,泛起被初夏急雨洗刷后的湿润光泽。
以她为中心的虚数世界,正在飞速成型,可以想见,只要付出足够的时间与精力,这里无疑将会完全被重建为复数世界的等比例复制品,在这之中,一切由她主宰,一切由她予夺。
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她真正能够随心所欲的地方。
“怎么都可以。还想做什么?下周我休个假,我们去蓝角看珊瑚?或者,你更喜欢鲸鲨?”
“呵呵。”她笑出声,似乎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这是什么?”
“去年你挂上去的,圣诞礼物,不记得了?”男人很是奇怪,她偶尔是会有点小糊涂,可仅限于睡过头的早晨扣错扣子以及忘带钥匙,节假日纪念日,尤其是两人互赠的礼物呢喃的情话可一次一句都绝不会忘记。不过不得不说,她偶尔的不清不楚,格外让人迷恋不已。“还没上床,就迷糊了?”
“那都怪你,总带着我瞎玩。”她嗔怒,捏了捏男人手背,顺势依上他靠近了的身体。
后视镜上挂着一只月白毛发的独角兽玩偶,犄角是银雪色的陶瓷质地,上面还刷了极细腻的荧光粉彩,剔透有神的浓蓝眼睛,浓缩着盛夏的海与天。
无论他们中的谁,原本都不会有这种小朋友的审美。
可他就是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如同白纸上的墨点,如同深黑的夜幕中高悬的明月。
“不喜欢那些花样?”男人低语,婆娑她的膝盖。“昨天晚上怎么好像听到了不一样的说法呢?”
“你听错了。”
“你的嘴一直这样,只有听起来是硬的。”
他的手沿着曲线向上爬,她穿着膝上十公分的连衣裙,丝袜昨晚就不知厮混到了哪里。
她很清楚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也曾经听之任之。到现在,已经说不清这里究竟是由她掌握,还是发展出了新的故事线。
男人的手腕上的潜水表擦擦作响,她的手机开始震动,这是倒计时的讯号。
“怎么了?”因她的怔愣,男人颇为斯文的停下动作。
“没,呼……”她总不能,即使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也不能放开手脚及时行乐。“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想要自己来验证一下……”
夜色在一瞬间蜂拥包围,像是水中倾入一砚浓墨。她没能说完,身体已经腾空换了位置,肌肤触感从价格不菲的春夏座椅换成其他。肌肉记忆太过鲜明,在相互作用的支点,连绵的快感燃起燎原大火,迅速扫荡所剩无几的理智,席卷一切。
直到男人拉开手套箱,雪白的花苞代替橡胶制品大朵大朵喷薄而出,车里下起暴雪,纷纷扬扬落满他们全身上下,桂花的芳香与□□交融,腾起一波又一波澎湃的浪潮。
“怎么没有反应?明明,大人没有反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定是出了问题,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
“别吵别吵别吵!我在看,在看在看在看!”
“明明你……啊!”
刚准备赌咒发誓和挚友断绝关系的晖惊叫,怀里一沉,反射性搂紧了绽放在身前的魔女。
潮神魂归位,她的大脑仍在发热,双眼缓缓聚焦。任谁被从欢床上强行扯下来,都会是这样一番模样。
太久没有这样的放肆,太久没有得到企盼的慰藉,太久太久,无人问津的身体,禁锢在疯狂的临界,洪潮一般倾泻如注的闸口被千钧重担封牢焊死,淤积在体内,叫嚣着得不到纾解的灼热骚动。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无论是谁都可以,她想要无所顾忌的拥抱,与浓郁缠绵的深吻,想要春花似的盛开,想承受长日酷暑后的狂风暴雨。
“大人……唔……”
理智尚存,她吮吸的,只是晖的喉结。
揽住颈项的手臂与交叉在腰肢上的双腿都在收紧,晖禁不住闭上眼睛忍耐,他想,在那个世界,大人一定过得很不快乐。
所以她才需要自己,才需要自己感同身受这种痛苦。
“行了行了行了行了,亲一下子得了呗!舔个没完了还?”几百岁的老独角兽早在艾因夫妇的熏陶下对这种事完全免疫,李曌满脑子都是赶紧把潮拉到实验台上,趁热打铁多来几次世界跳跃。
“好做法,我会如实记录。”几千岁无情无欲的老魔女看惯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当年艳冠群芳的女妖拉弥亚与人妖两族的几多纠葛不知装饰多少春情少年的暖梦,佛伊科苏对魔女与使魔间羁绊的兴趣,比她自己死里逃生的兴趣都大。
如胶似漆的主仆如梦初醒,晖不知所措的呆站着,一口接一口做徒劳的吞咽动作,大笔挥就的酡红从鼻尖蔓延到耳后。潮精神尚可,抽离的更快,拍拍使魔的肩背示意他放下自己。
却没想到,对方放开了搂紧腰肢大腿的双手,横抱着她坐在工作台边的长椅上,手指嵌入发丝,他们贴的更加紧密。
“你保证过的,你保证过的……”
“是的,我保过的,而且你也许过愿望。”
晖的声音蒙在潮身体里,掩住了颤抖与惊惶。而潮只是任他发泄,声音不疾不徐,也听不出心绪起伏。
这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与声音旋转着缩小为不可察的微粒,湮灭在时空旋涡中。即使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唯一的索引相连,即使跨越世界这索引依然隐隐奏效,可是,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他都怕她就此消失不见。
一如从前,他第一次目睹雪,以及雪的融化。
他总觉得,她也会像雪一样,无可避免,无法挽留的,融化在自己的怀抱中。
这样的羁绊,这样的眷恋,哪怕是自小的玩伴也不能理解,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暴躁技术人员在远程操控指挥。指挥官当然不明白,他手下的战马对将军怀揣怎样浓烈的爱意。
而将军所要面对的前路,也一如此刻他们的身下一样崎岖。
晖屁股下面全是验算的满满当当的稿纸,他只要一动,屁股下面就咔啦咔啦响,用李曌的话来说,这是智慧发出的声音,纸上的笔迹是他脑细胞的丰功伟业。
“妈的!起开!!”他们遭到了口中暴躁技术人员的驱赶,这位赤红着双眸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长柄笔,如河滩上的赶鸭人挥舞着他的小皮鞭,他的声音必须盖过脚边的一百只鸭子,也就是说,他时时刻刻的聒噪仿佛一百只鸭子同时叫唤。“别耽误时间了。拉长响应时限,胆子放大一点,你不是最闲不住么?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那种花蝴蝶似的到处野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