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突然加快的速度,他们以极强势的力道跃出了水面,身体似乎变得无比轻盈,能够轻易地扶摇而上。但在毫无遮蔽的半空,面对无差别覆盖这片领域的风刃,这行为无异于求死。
飞溅开的水花四下激射荡漾,每一片都正中目标。风与水在咫尺间以极高的速度相撞,发出玉碎的声响,一同破裂,成千上万片湖水映照亿万星辰,四下碎银如雨。
他们被风托起,穿越这片绽放在眼前的瑰丽银河,向着营地飞掠。
这并非杜克能做到的事,他操纵的元素既不是水,也不是风。
明知要被杀死的龙,救了他的性命。
追随着对方姣好的身影,他恨不得将每一根线条,每一缕光华,都镌刻在心,甚至烫入骨髓。
他们在林稍降落,朦胧的蛇影滑过林涛,脚下传来混乱的呼喊。
杜克伸手想要解开封住女人双眼的布条,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释放某种神魔的力量,来对抗另一种可怕力量的感觉。
“不用。”她轻轻挥开他的手,顺势揽住他的脖颈。“抱紧我。”
他们一跃而下,如神罚天降。
“救救我啊,呜呜呜。这下完——蛋了啊——救——救我啊——”
医生尖细的声音时高时低,仿佛坐了落差巨大的滑梯或是被丢上了高速旋转的转轮,每当心跳飙升到临界,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惊叫与拖长的呼喊。
“坚持住!”有人高声为他打气。
“坚持不——住啊——嗝啊——”回应打气的是夹带爆破音的尖叫——大概真是快要被折腾断气了。
“得有人吸引这东西的注意力!”
“它要走了!不行!就这么走了的话,绝对会把医生吃掉的!”
“拉远距离,射击下颚,那是它最柔软的地方。其他的交给我,退后!”
“你确定?”
“呼……别管我确不确定了,你有更好的办法?”猎刀的橙红刀刃夹在肘弯处狠狠抹过,愈发夺目刺眼。齐格弗里德反握匕首,双眼锐利如鹰隼。
杜克的同伴们短暂交换眼神,队长还未归队,权宜之计唯有和他合作,不论是保命还是救人,这都是唯一的选择。
队伍伞状散开,每个人都拔出随身的火铳武器,三两轻盈跃上枝杈,通过腰间的钩爪与绳索在林中摇荡不断变换射击位置,七八借由灌木巨石掩护,开枪换位,以游击战术进行骚扰。
钢弹在目标点位接连爆炸,痛苦的嘶鸣声响彻林霄,一阵阵银白的雾气腾起,似乎是某种针对野兽特别研制出的炼金药剂。
“身手倒都不赖。”难怪他们走南闯北,能在神魔间隙从容游走。虽然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小毛病,但显然,这个整体,作战素质极为和谐优秀。如果再加上他们的领头人,老辣谨慎的资深窃贼,扫荡这片大陆的一些小势力,应该轻而易举。
不过比起自己,就稍显不足了。
齐格弗里德起跳,乘风而起踏上树梢,再起跃入半空,身形比起他手中的危险武器还要更加锋利。他与眼前突然发难的巨型野兽正面交锋,压下眉宇,眼眸熠熠生辉。
与他相对的,那是一条漆黑的长蛇。盘踞在林野的身躯如高耸的山坡,墨色游动,鳞片细腻如羽。硕大的眼瞳竟然也是漆黑的,流淌出五彩斑斓的光,仿佛两轮全食的太阳。双眼上方的长鳞飞羽般竖起,仿佛龙形的犄角。它抬起上半身,三角形的头颅在雾气中不断颤抖,巨口已经张开到极致,吞吐蛇信想要喷出令他痛苦的雾气。
然而无论怎样闪躲,只要不断瞄准射击,就始终有一团团的致命银雾如影随形。
“他是鸟么他!能窜那么高!”
“什么怪物啊到底是!”
男人们啪啪的放枪,好在这种惊诧没有影响他们的准头。但随着白雾愈发浓密遮蔽视线,空枪的次数也在增加。
营造出无数风涡作为落脚点,齐格弗里德的每一次起跳与穿梭都必然伴随蛇鳞与刀刃相摩擦的声响。在地面上的人看来,他的攻击不过是没有落空,还算不上致命,但在更高处树枝间的射击者眼中,那些令人牙酸的声音,却始终在同一个地方炸响。
无疑是更加恐怖的控制力,这意味着,他的所有攻击,无论从哪个方向,无论落脚点与起跳点是哪里,都瞄准的是同一个位置。
再怎么坚韧的皮毛鳞片,都无法抵挡锲而不舍的连续进攻。
巨蛇显然已经感到了恐惧,它开始颤栗,吐信的频率加快,身形不断游动,鳞片嗟磨发出滋滋啦啦的刮擦声。无论是谁,感到后颈处不断施加在同一个地方的劈砍,都会忍不住讨饶。因为那种感觉仿佛是死神,将镰刀一寸寸推进胸膛。
这差不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围攻了,除去一开始被突然袭击的慌乱外,天上地下的包围圈密不透风,现在也就只有仍被卷在蛇尾中吱哇乱叫的医生看起来有些狼狈,而大家对他的狼狈也已经习以为常。
坚不可摧被另一种无往不破劈碎,男人在疯狂窜动的蛇身上疾跑,拖曳长刀顺破口一路割裂筋腱,蛇血狂涌,淋漓而下,如殷红的急雨漫天洒落。
就在此时,银雾爆弹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