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垂下双眸,黯伤的一笑,蓦地将自己衣衫解了开来。
梅厌天神情骤变,他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也未见过如此…骇人所见的身体。
她浑身上下只剩了从胸口到膝盖长度的里衣,他看见她的肩膀、手臂、小腿甚至脚踝,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疤,蜿蜒沟壑,触目惊心。
他忍不住去想,这是多少年日复一日的锉磨,才能让她变成今日这幅样子。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勉强保住一丝生机。
洛离倒是坦然,道:“太子殿下看傻了,还是害怕了?还是在怀疑我是哪里逃出来的十恶不赦的犯人?”
梅厌天眉眼间的凌厉淡了一些,只问她:“告诉我原因。”
洛离道:“也没有什么原因,不过就是我的血能让人美容养颜,起死回生而已。”
梅厌天又问:“为什么告诉我。”
洛离坦诚道:“因为想活命。你六十多天才来第二次审我,说明你很忙,我若不抓住今日的机会让你动恻隐之心,恐怕下次再见到你要六年了吧?”
梅厌天冷笑道:“还有呢?”
洛离道:“还有你六十多天才来审我,说明此事对你来说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那说明我此举胜算很大。”
梅厌天上下打量了一番洛离,冷道:“你如此聪慧,不像是这么快亮出底牌的人。”
洛离笑道:“和聪明人斡旋,不单是要看自己的底牌,关键是要看对方的底牌。太子殿下,你不是喜欢耍弄心机手段的人,真诚,是唯一能打动您的手段。”
梅厌天眉头一紧,说道:“你如此耗费心机的表达真诚,也算是真诚?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怜惜你呢?”
洛离摇头,道:“不是怜惜,是利用。您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在费尽心机的表达真诚,但我同时也在告诉您,留着我对您而言有更大的价值。”
梅厌天沉默良久,口中喃喃道:“保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呵…”
其实那时的洛离看着镇定自若,心中却十分忐忑。江水临、云凌、青鸾与她相识都不久,他们都放弃了她,她虽然不怪,但是她怕。
她不想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所以她愿意孤注一掷的赌一次,赌这个龙太子梅厌天面冷心热,赌他会给自己一线生机。
幸好,她赌对了。
梅厌天当下虽然对她的提议未置可否,可走后不久便派人将她接了出去,还给了她一处居所,名唤“洛水之滨”。
只不过她在这里又住了月余,才第三次看见梅厌天。
那次他仿佛是刚刚征战回来,银色长枪和铠甲上都染了血,她远远的藏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倒是威风的很。
然后便是盛大的龙宫宴会,庆祝龙太子归来。
不过当然没有她的位子,她现在虽然龙宫内自由出入,但说白了还是个阶下囚。
宴会结束后梅厌天来到“洛水之滨”,扔给了她一大包东西。
洛离打开一闻,忍不住掩鼻问道:“太子殿下,你不会刚回来就让我给你试毒吧?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试毒谁不能试啊,我的血可是有奇效的,这么死了太浪费了呀!”
梅厌天紧眉扫了她一眼,冷道:“每日一次,连敷六月。”
洛离:“啊?”
梅厌天:“用来化你的疤。”
一旁的龙卫军见洛离犹犹豫豫的,道:“这可是鲛人骨髓和珍珠磨成的粉,你别不识好歹!”
洛离不解:“这东西很珍贵吗?”
龙卫军:“废…”
梅厌天:“废话,珍贵的东西我会给你用吗?我不过是看你一身伤疤难看得很,日后随我出征定会丢了我的颜面,所以才让下人去捡了些石头磨粉。你若是不需要,我这就让人扔了。”
洛离连忙将包袱藏好,讨好地笑道:“需要需要!龙太子您果然是站如同玉树清风,坐如同皓阳当空,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翩翩君子,您…”
“您要带我去哪出征呀?”
梅厌天道:“东海。”
一龙卫军道:“坐蛸族叛乱,我们太子要去砍了他们族长的头祭旗。”
洛离蹙了蹙眉,慌道:“坐蛸?那不就是章鱼吗?!太子殿下…二哥,求求你了我能不能不去啊,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章鱼了,我一看到他们那么多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再说龙族攻打坐蛸,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嘛,您那么威武一定不会受伤的,也不需要我吧…”
梅厌天眼神骤然变冷,警告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因何保住性命?”
洛离叹叹气,抬手便拿起桌上的小刀划了手臂一道,伸手给梅厌天,道:“太子殿下您拿个瓶来装嘛,到时候您受伤了直接用法力催动血入心脉就可以,比直接喝好受多了。这样我可以不去了吧?我真的求求您了,不要让我去看坐蛸好不好,我看见他们会吓死的。您放心我绝对不乱跑,我就在龙宫待着等你回来,哪里都不去。”
梅厌天眼神中的光蓦地一晃,眉头微皱,未取她血也再未与她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然后他又一次带着龙卫军出征,一月后,洛离趁凤族长老来访,守卫松懈之际,成功逃了出去。
许久未见天日,她再一次脚踩在陆地上,只觉得阳光真好。
然后转眼便在小镇上的包子铺买包子时,遇见了江水临和青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