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类是会怎么反应的呢?情感丰富的那个人偶,是会哭的吗?
他好像真的不太正常,都到这个时候了,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啊,不是。”黑衣少年语气平淡,拳头机械又有序地不断砸向自己的大脑,直至血液从太阳穴流下地面,将拳头染满腥味。
他有条有理地拿出了手帕,将一根根手指细致地擦去血迹,吐出:“这是我比他们正常的证明。”
他不否认,随着循环次数的发酵,尽管他对此没有印象,理智却在濒临节点,逐渐崩坏。
但是,机能却没有彻底停止。
如今的一切违背了事实,是错误的。
流浪者的诞生,是经历三度背叛后的他,选择抹杀自己,而前一次的自己也一定没有犹豫,坚定地选择了这一条路。
有人可能会说,失败的原因是,三度背叛是必须的前提。
但这不是事实,是他选择消失,对方就必须相应诞生。
“嗯,没有错,只要再来一次,就能够修正世界树的失误。”
黑衣少年置若罔闻血液从太阳穴滑落,直直将手伸向了世界树:“所以——!”
那个人偶,一定,会诞——!
不会。
已经死了的人偶,怎么会二、
“闭嘴!”
在龙心里自焚,四百多年前已被世界树记录了死——
“都说了让你闭嘴!!”
死亡的人偶,不会再复活。
无论如何,走出借景之馆的人偶。
只会是名为,‘雷电国崩’的他。
声音在遥远的天边烟消云散,瘫在地面的黑衣少年诧异地发现,他在血色的视野看到了鲜红盛开的自己,在鲜红盛开的世界里,看到了从脚底下如血凝成的鲜艳花簇。
他万分庆幸,幸好是他,不是那个被三度背叛的人偶,他足够理智,还能继续思考。
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一,走出世界树。
二,把沾了血黏糊糊的黑衣换掉。
三,擦干洗好的长发,确保它没有被意外损害。
四,明确已经没有继续的价值,是时候放弃了。
“五,履行须弥的契约。”黑衣少年重新以手将自己从地面撑起,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血色斑驳的凌乱衣襟。
接受现状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个人偶本就和他没有关系,最初升起的情感是独自幸存的内疚,后续升起的情感,也不过能用一句话概括,得不到便越想得到。
况且,‘见到他’的一己私欲与要付出的代价相比,血本无归。
以冠冕堂皇的话来说,既然对方无法诞生,那他会好好活下来,替着对方的份。
所以——
“告诉我,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告诉我,你是故意算计的吗?”
“告诉我,你那时满口谎言‘我陪你’的承诺,是在拦下我吗?!”
...拜托你,告诉我。
你是知道了我会疼得连喊都喊不出,想要哭泣却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只能在无数个漫长寒冷的夜晚,遍体鳞伤地想要再见到你一面,却还是选择,欺骗我吗?
“哈、哈,绿色的叶子是红、绿色的。”
黑衣少年失神地双手高高捧着对方唯剩给他的这台留影机,喃喃自语:“我好疼,安慰我。”
是他自己活该,这是残酷你死我活的胜负之争。
对方对他了如指掌,毫不留情地出手。
而他从始至终,即便在被背叛后的绝望,或是重蹈覆辙四百多年的甜美噩梦时,都夹杂了一份居高临下的内疚,遗忘了被愚弄的屈辱与痛苦。
“身为败者,没有权利提出任何的要求,理所当然接受被赐予的惩罚。”
既然这样,那他就作出选择吧。
“咚——!”
黑衣少年漠然地将手上的留影机丢至地面,毫不犹豫地抬腿,将其踩得粉碎。
他直直地一步,一步,走向世界树的外沿处,等待他答复的绿影。
答案,简简单单。
如果说,只有痛苦,才能让我们相遇。
那么,就让我们抵死纠缠。
如果说,已成定居,败者理当接受这个命运。
那么,我否决此次的胜负。
如果说,从始至今的痛苦,沾满鲜血与罪孽的道路,是我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惩罚。
那么,轻轻松松落跑的那个人偶,为什么可以不受惩罚?!
刹那,青色的神之眼从高空而降,夺目璀璨。
狂风骤然四起,黑衣被胡乱地吹动,沙沙作响。
在漫天飞舞被斩断的泛光长发下,蓝紫色短发的他单膝跪于地面,向着高台上的绿影,低下了头颅。
是你输了。
“啊,神明,至高无上的神明啊。”
“我在此宣誓。”
“以我的血肉与灵魂为证,以我的存在与毁灭为契。
直至血液流干,将大地染成无尽的殷红。
直至灵魂坠入深渊,被一寸寸践踏卑贱如泥。
直至骸骨碾作尘埃,□□在虚无中消散。
我都将信守我的承诺。”
找回,属于我的【人偶】
“永不背离,永不退缩。”
让他在每一个夜晚,重温我的痛苦。
让他在无尽的牢笼里,绝望不得解脱。
“我将亘古不变地守护此地的子民。”
“与您的荣光。”
“让我,被三度背叛吧。”
“小友,往生堂搁置已久尚好的铁观音,这次记得...”
他失败了。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不是神的他,怎么可能改变是神的他既定的命运。
那,成为神明不就好了?
哦,对。
禁忌的知识早在四百多年前,在那个人偶甜言蜜语的欺骗下,被【我】亲手抹除了。
不可能了。
“哈,哈,哈哈。”
黑色身影笑得弯了腰,青筋的手抵着世界树撑住了身躯。
“不愧是【我】,你,可真做得出来。”
他承认吧,这个枯燥无味的世界,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
笑声延绵不绝,一定除了喜悦,再无其他。
——后记——
很久很久以后。
她再一次遇到那个名为‘雷电国崩’的人偶,是在某个火岩洞穴里,她与她哥哥重逢的时候。
暗红色的岩浆如同活物般在洞壁上蠕动,暗喻不详的征兆。
萦绕四周的黑气“嘶嘶”地低语,吞噬不可言说的荒诞。
对方摒弃了往日珍爱的一袭蓝紫色长发,无表情地死死盯着那个名为【命运的织机】的庞大仪器。
火光映照出一片猩红,泾渭分明的漆黑深处,看不清的另半边身躯像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怪物,狰狞恐怖,不具‘人形’。
仿佛就像,禁忌本身。
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散着红光诡异的蓝紫色双眸看了过来。
“啊,旅行者,好久不见呢。”
对方温柔浅笑地招手,和善又亲切地对她说。
毛骨悚然得无法遏制,她才意识到,脚底往洞穴外蔓延的不是血液,而是刺鼻腐臭的黑色黏液。
“恭喜你——!”
下一个瞬间。
躲藏在黑暗处另一边庞大笨重的身躯,狰狞地覆盖了此地,投射在洞壁上,形成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通红得刺眼的洞穴里,黑色身影惬意地闭上了双眸,举起了破碎的双手,如同降临了至高无上的愉悦。
“——让我们,来赌吧!”
“是【我】,会随着五百年前,清除禁忌知识而消失!”
“还是,正在读取禁忌知识,神明罐装知识的【我】,得到真相!”
这个人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