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有些不满。巨龙无可奈何。
因为她确实还会回来,虽然有时晚了许多,但她回来了。
……
她还是没回来。
巨龙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鸟叫声把他惊醒。
他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继续看向花圃,看了一阵子——挂钟的分针转了半个圈——他开始拿起剪刀修理枝丫,给花松土,浇水。
时针跳了两个数字,他重复刚才的动作,修剪,松土,浇水。
他站起身绕着花圃漫无目的走了一圈,盯着一片叶子发呆好一会儿,接着走进屋内。
巨龙在屋内走动,从一楼到二楼,三楼。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等他走遍了屋内,他又恍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要找的东西。
他第三次修剪花圃,指针已经指到“6”这个数字。太阳快落山了。
巨龙弯腰修剪着枝丫,哪怕那些花草枝干已经足够完美;他挽起衬衫袖子拿着水壶浇水,哪怕泥土已经浇透。
夕阳撒在他身上,平静安详,阴影被拉得很长,像荒芜的枝条。
失控只在一瞬之间。
慕笙站在一片废墟前,这片废墟在她靠近后又恢复原样,没有一块破碎的砖瓦,没有一片残破的草叶。
她走过去将巨龙拉进屋里,巨龙一直低着头,发丝掩盖眉眼,一声不吭。
慕笙取下烛台,正要点上,一道黑影突然扑向她,将她压倒在地,银烛台摔落不远处。
黑影猝不及防腹部受了一记重踹,行动分毫不受影响,他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肩膀,血腥味刹那在口腔中蔓延。
见她挣扎,对方利用关节锁住她的四肢,再用体重将她死死压在地板上——一头成年的黑龙,哪怕不使用魔法,也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濡湿混着血腥气的吻印在她的唇角。
不同于人类的舌头,巨龙的舌头偏细长,比蛇的舌头更宽,尖端没有分叉,呈一个圆滑的三角,更灵活且伸缩自如。
唇角那点肉都快被咬破了,他才舍得转移阵地,卡住她的下巴,舌尖钻入唇缝,生涩地探索他从未触碰过的领域。
这根本不叫吻。巨龙的舌尖又一次擦过她的上颚……这叫舔。慕笙无动于衷地点评。
对方幼崽时期曾见过人类情侣在花前拥吻,只知道要嘴对嘴,伸舌头,其余一概不知。
他看向慕笙的眼睛,黑夜不影响巨龙视物,可他在她眼中只看到平静清明,没有他以为的欢愉,没有他想要的如红日喷薄的澎湃爱意。
这不对,他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他急切地想要得到回应,讨好地缠着她的舌头,围着它打转,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勾着她舌头吮吸。
慕笙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也不是,她感觉很好笑,心头刚冒头的怒火呲一下被掐灭了。
许久。
“疯够了没有?”她说。
巨龙不应声,跨坐在她身上,脊背弯曲,双臂搂着她肩膀,头挨在她颈窝里,半响,委委屈屈地说道:“下次别欺负我了。”
还躺在忒凉的地板上,看着天花板,身上压着一头龙,无法动弹只能默默忍受对方在自己嘴里又啃又咬又亲又甜的慕笙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说谁欺负谁?
“疯够了就滚下去。”
巨龙不甘心地往她嘴角咬了一口,才松开她。
慕笙碰了一下刺痛的嘴角,终究是让他啃破皮了。
她站起来,捡起滚到角落的烛台点上,光线很快填满了整间屋子,再回头,巨龙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乖巧地看着她。
“我不回来,你就发疯拆家?”慕笙靠近他。
“我修好了。”巨龙往后挪。
“真还把自己当小孩?”慕笙站定。
“当小孩没什么不好的。”巨龙坐回原地。
“你要是小孩,我刚才就把你掀下去了,还由你在我身上撒野?”慕笙一摸唇角,更疼了。
“哦,那不当小孩也挺好。”
“……”
“……”
“害怕我走?怕我像之前那样消失不见?”
巨龙打断她,他问:“你会离开吗?”
烛光中,巨龙抿紧的唇线清晰可见,眼睛紧紧盯着她,想要她亲口否定这件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失而复得时有多惊喜,得而复失时就有多绝望。知道得越多的人越害怕,所言莫过于此。
“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永远不离开’的许诺。”她说,“先前影子的所言所为,你都可以不去考虑,我有我的方法我的能力兑现诺言。”
“……”
“然而这不意味着你可以逃避分别。”
“既然你能做到永远不离开,为什么我还要面对分别?”
“因为允诺和兑现‘永不离开’是我的事,学会面对分别是你的事。”
巨龙忽然张开双翼包裹自己,不愿继续交流。
慕笙靠近他,在他面前蹲下,她抛出一个诱饵,她知道那是一个巨龙永远无法拒绝的诱惑,即使是毒药他也会甘之如饴的诱惑。
“你想成为我的伴侣吗?”
“——但我不会接受小孩成为我的伴侣。”
“小孩可以心安理得地躲起来,不用面对任何他不想面对的事情。大人不行。”
“好。”
“什么?”声音很低,她都要以为她听错了。
巨龙收起双翼,扑向她,死死将她抱在怀里。
他说:“好。”
慕笙拥着他,恍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教他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解决的人是她,教他哪怕不愿意也要直面问题的人也是她。
有什么东西变了吗?
可能什么都没变,只是幼龙想要褪去幼麟,同她并肩而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