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予姐送她的!
她观这莲坠的形态意趣,浑然天成,便开玩笑向朝彻子讨要,当时朝彻子二话没说,丢给了她。谁承想才打斗激烈,竟不知何时从衣襟内脱出。
方巨侠惨然惊呼:“这是我女儿周岁时的生辰礼!怎么会在你手里!难道……”
“我、我不是……”她已被这真相砸懵!
——她不知朝彻子给自己的竟是如此贵重的信物。
雷媚语无伦次:“我……”
“不是你的,我知道。”方巨侠稍显清明,苦笑道:“你也不是我的闺女。”
他总不至于见了面,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天底下哪有糊涂至此的爹?!
“你认识予儿是不是?这些年她过的可好?!她是不是在你们手里?”,巨侠并不傻,他很是急切地对雷媚颤声道:“先前不同意你和方应看在一起,你勿怪罪……只求你和他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女儿!”
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竟也有俯首低眉、卑微如此的时候!
——我都做了什么?!
——我害的竟然是、竟然是予姐的生父!
——我已没了父亲,难道要让予姐也失去她的父亲吗?
雷媚难受的像嚼了一瓣青皮酸橘,涩意淌过心间,她总归对朝彻子有几分实打实的喜欢。
方巨侠悲声长叹自己连累了女儿。
雷媚不知要如何安慰这中年男子。
她似乎没资格。
不过,朝彻子身陷暗室,想来与她威名赫赫的亲爹并无太大干系……即便她非巨侠骨肉,亦难逃被囚于不戒斋的命运、难逃方应看的魔爪……
是男人不会放过感兴趣的女人的“不放过”。
先奸后杀,残忍如斯。
雷媚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要告诉对方:你女儿已经成待宰的猪?此番方应看一归返,就会除掉她,永绝后患?
“您可曾耳闻——您那养子、爱徒与她之间的事?”雷媚委婉问方巨侠。
——她说的是小看,还有天女?
有关“朝彻子”,雷媚的说法与方应看、天女信中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般相悖,直教巨侠头脑一阵昏聩!
他实难分辨究竟是养子与徒儿满口谎言,还是眼前的雷媚在骗自己。
但这是他亲女儿“非非”的莲花金坠,确凿无疑!
他仍记得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天。
古朴的方宅一片喜气洋洋,雪腕彩丝,爱妻亲手捻就五色长命缕,他接过,为咿咿呀呀的女儿系在脖间,此后未离过身。
苍天啊!
——他那吃饭都要人哄的娇气闺女,竟吃了这么多苦吗?!
与女别、与妻别,不知重会是何年。
方巨侠胸中隐痛,欲拭眼泪,奈何双手抽不出空。
一时间,雷媚泄了杀气。
“她……很像您。”是美丽威严,但风情万种的女子。
唯独教养不太好。
沉闷的雨天令雷媚恨不得发出尖叫,脱口而出的却是宽慰:“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大概不会怨恨您。”
——但也不太可能认您。
她现在是帝姬,官家的女儿。
这是朝彻子给自己谋来的身份,“女儿”这个身份她算攀到了常人不可仰望的塔尖。
*
京师大雪,苦寒,路有冻死骨。
昨日新晴,不过昙花一现。
这儿是郭九诚藏匿过的落脚点,也是“郭东神”的地盘,无论三三两两的早餐摊子,还是街边要饭的乞丐,他们都是雷媚的线人。
“然后呢?”
浓白滚烫的鲫鱼豆腐汤,不点而红的唇瓣。
穿着明显不合身衣衫的女人吹了吹陶碗,语气意味不明。
雷媚望了她一眼,便接着往下讲,将巨侠和方应看之间的事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狙击方巨侠,我一击失利,二击仍不得手,却给拖坠深谷,眼看粉身碎骨,反为巨侠所救,先托我上崖顶。”雷媚打了个寒颤。
她一上崖,就遇上猝击。
唐非鱼蓄势以待。
他知道方巨侠绝不会如此容易地死去,算定他一定还会冒起。
——巨侠一旦冒升,他就等着他,等着下手。
然后他就鼓着气,半蹲着身子,憋在那儿就像一只大□□似的。
可是冒蹿上来的不是方巨侠。
而是她雷媚。
生死关头,方应看也不知道是真的腾不出手来,还是也不欲出手相救。
总之他一动未动。
眼睁睁瞧着他的“小夫人”差点给唐三少爷激炸成一片妖云的“黑光上人”的残骸击落悬崖。
她要是再不亮出底牌,也一定会因方应看跟方巨侠父子的“大摩箭”和“山字经”互击之下产生的罡劲,而给炸得个形神俱灭。
伤心箭一出手,危机即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