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没有人看见他出手。
天下第七顿时没了气息,看样子似乎是死了。即便一时未死透,哪怕扁鹊华佗也救不回来。
这时候,各人正在料理死伤,方应看却问任怨:“你肯定他是雷无妄?”
虽然对方要问的问题,的确就只有雷纯最想知道。
任怨道:“他还去看天下第七背后有无伤痕——大概是雷纯被挟制的时候,抓伤过他的背部?”
方应看冷晒道:“其实,玷污雷纯的摆明是白愁飞,但人人都不信是他,不希望真的是他,老是想把这案子栽到天下第七头上来,好像一个外表优美好看的人就决不会做难堪的事似的,却不知真正难看的事,多是这种外表门面好看光鲜的人做出来的呢!”
任劳任怨听了,惟有都只点头称是。
——毕竟白愁飞尸体都快烂没了,天下第七也死了。
——死无对证,小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方应看好像总对方才“雷无妄”的身份有些疑虑:“不过我总觉得……”
忽然,有两个人在风雨中走了进来。
这两人一入门,马上表明身份:“我叫于寡。”、“我是于宿。”
“我们是孙总管派来的。”两人道:“我们要找方小候爷。”
孙总管在江湖上,地位不算太高。可是,他却是蔡京身边,很受信重的人物,方应看如今仍屈居蔡京之下,自然不好怠慢。
方应看含笑道:“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
于宿道:“我们有事奉告。”
方应看对他们也很客气:“是孙总管么?尽说无碍。”
于寡道:“刚才,孙总管一直就在外边。”
“哦?”方应看略表讶异,“外面风雨凄迟,何不进来暖暖身子?”
于宿道:“他现在已经走了。不过,要我们告诉小侯爷:刚才离去的人,只怕不是雷无妄,而是蜀中唐能。”
方应看脸色微变。
任怨则是神色大变——如果弄错了,这件事,他可是责无穷贷。
如果刚刚那人就是唐能,那么,跟他一起来的人……
于寡说:“孙总管说、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么,他身后的三个人,都是受了唐能所制……”
于宿加了一句:“而其中一个,就是王小石无疑。”
雷纯受辱的事,王小石始终怀疑究竟是不是白愁飞浪子,他心怀忧虑,只盼能还昔日兄弟的清白。
再说,如果真的是雷纯要知道,她又怎会容忍旁人于大庭广众之下,将此等私密之事公之于众?
“天下第七”与雷怖死前都诡笑不己,已令方应看觉察蹊跷。
原来他们都知道或猜到不是雷艳也不是雷无妄,所用的亦非正宗雷家手法!
方应看只觉喉舌干涸,横了任怨一眼,道:“那么,孙总管还有别的指示没有……?”
“孙总管叫我们说,”于寡回答,“既然方侯爷已放了姓唐的和王小石一马,他便不客气了,他自己会跟去追查这件事。”
“孙总管还说,”于宿伶俐地道:“待到方侯爷去迎接方大侠返京之时,不要忘了代问候一声,并祝侯爷心想事成,一举功成。孙总管对侯爷的雄心大志,高尚情操,一向是十分仰仪的。”
方应看这一次完全沉默下来,店里的烛光虽是多点了几根,闪晃不定,他的脸色也忽明忽暗,好一会,他才轻咳一声,缓缓的朗声道。
“替我回话给‘搜魂总管’孙瘦彼孙前辈!”他一字一句的说:“江湖路远,武林诡谲,他的话,在下听鼓听音,彰彰明甚。我只是羽毛未长,初入深宫,纵一代天骄,仍须折腰,水柔火烈处,仍须总管持恩仗义,此情不忘。安危共挽,富贵同享。”
于氏兄弟,都稽首答应。
方应看很有风度的挥手道:“去吧。”
二人拜揖离去后,方应看陡然脸色一沉,任怨任劳,马上闪到他身旁,只听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情操?我就是他/妈/的有情才/操!”
……
以往有很多人在叙面、聚脚,高谈阔论、闲聊胡扯的客栈,在经过这样一出惨案后,形同乱坟岗。
人性总是心存侥辛。
朝彻子犯了与“天下第七”同样的错。
客栈的屋顶本来就起得很高,如今看来,更是高,而且远,更且遥。
没入雨雾前来的朝彻子,却只能藏在暗处,等人都撤走后给她师弟“天下第七”收尸。
她打不过方应看,唯有闭目默默的忍,默默的听。
尤其是方应看的那番“慷慨陈词”。
是他!就是他!怎么不是他呢?
天杀的方应看!自己办了腌臜事就想栽到旁人头上!敢做不敢当的烂怂货!
忍无可忍睁眼。
——余光忽见雪絮乱飞。
时逢七月,何来大雪?
原是暴雨如注,打碎了她鬓边送葬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