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死贴着较劲,杨无邪汗如雨下,宽厚的胸膛随着喘气起起伏伏。
直到她肯高抬贵手,过了大半响,他才神智渐复,从混沌如热浆糊的状态里脱离。
房间内油灯已灭,天色却不亮。
光裸脊背散发出的一点萤辉,在昏暗中愈发地醒目,诱人至极。
她屈着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抬着臀趴在他胸口,整个人格外艳丽浮躁,抱怨道:“我又不要无欺先生替我卖命。”
只是睡一回,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愿意。可杨无邪不愿意。
甜水巷的人都叫杨无邪作“杨无欺”,因为他的外号就叫“童叟无欺”,而且,青楼女子都信任他。
——“无欺”是他最贴切的写照:他聪明机巧,但却从不欺诈弱小愚人。或许朝彻子就在愚人的范围内。
公主向来只有官家赐的份。
谁敢主动对天子说:老登,我要娶你女儿。
即便赐,那也赐不到他杨无邪的头上。
他紧了紧喉头:“袭姑娘既唤我一声‘无欺先生’,那在下自然不能像旁人那样欺负了您去。”
朝彻子浑身皮肉白糯。
除开膝盖、关节,以及烧伤结痂脱落后的地方会泛着极为浅淡的胭红,再无多余的脏污杂色。
她就像块入口即化的香甜糕团。被这样的尤物依偎示好,作为男人实难克制。但即便如此,杨无邪刚才亲她的粉颈时,也只是浅尝辄止。
“你这理由我不爱听。”她仍不满得很,沉甸甸的坐他腿上。
杨无邪不管她小嘴叭叭说了什么,打定主意当贞洁烈男,大掌抄起朝彻子的腰肢,将她扶正,细致地一件一件整理起了衣衫。
她现在儒雅得体极了,很有帝姬的风范。
领口交叠得十分规矩,方才玩过的玉带钩也被杨无邪拴在了她腰间。
来白楼一趟,朝彻子可谓连吃带拿。
她毫无征兆地叹气:“无欺先生,我是不是和你一样,也老了?”
“袭姑娘您正值盛年,风华绝代,与在下相比更是不知道青春貌美到哪里去了!您可千万别这么埋汰自己。”他已很少笑,但笑起来依然无邪。
“瞧你说的,好像我很闲没事和你一男人比什么青春貌美。”
正值盛年的是赵玉珠。
朝彻子实际年龄还要大许多,因她肌肤光滑如少女,周围人甚至觉得她虽然气质既魅惑,外表看起来却更加年轻。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岁数。
但她自己知道,她已近而立之年,武功再上一层楼的希望非常渺茫,奇遇、资源更是撞不到她身上,就连师父的秘籍也被方应看夺去。
谁年轻时没有做过绝世高手、天下无敌的梦呢?
她觉得自己突然间就老了。
少女时她曾在学堂读到过“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的诗句。
如今,她早已过二十。“得意”这个词可以说与她毫不沾边。
“先生,药煎好了。”
推门而入的无梦女敏锐觉察到了涌动的暧昧暗流。
但她不关心朝彻子的感情生活。
她只关心自己到底要不要分手。无梦女不想陷在随时会被张炭抛弃的惶恐里,比起元十三限那个老东西,张炭至少年轻,更能让她有恋爱的感觉。
无梦女问她:“你是怎么伤的?”
朝彻子轻蔑望向她的断手,自嘲地笑笑,回她道:“和你一样呗。”
无梦女震惊不已。
作为元十三限一众徒弟里最优秀的那个,朝彻子居然在与方应看的对决中输掉了!若自己当时选择直接去找朝彻子,未将秘籍失给那小侯爷,局面是否就会不同?
色迷心窍,养虎为患。后悔为时晚矣。
“……你不是和他睡过?”
这也打?
朝彻子一口干了药碗里的黑汁,愤恨道:“难道你没和他睡过!”
她将空碗怼到无梦女胸前,美眸中透着惊奇,啧啧道:“要是没睡过还尽心尽力为他办事,那可真是难为你这个痴情人儿了!你可亏惨咯。”
无梦女被她挤兑的七窍生烟,却碍于朝彻子诡异的角度,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方应看的武功深不可测,地位也高,且心狠手辣,在朝争得信重,在野也遍布党羽。
他得米有桥之助,更得其义父方歌吟的余荫,加上他得天独厚的机智,以及讨人好感的俊貌,还有他不择手段修练得成的武功,很快的,他已足以领袖群伦,在京师武林里,“有桥集团”与“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鼎足而立;在京城官场中,他跟蔡京、梁师成、童贯等一党“六贼”,以及诸葛小花。舒无戏、四大名捕一伙人马也恰成三分天下,雄霸一方。
旁人还能将希望寄托于请方歌吟方巨侠出面收拾他,譬如神侯府那群蠢蛋吉祥物,但朝彻子不做指望,她甚至还会因此笑出眼泪。
哄方巨侠这种直肠子,她那义弟自小可是得心应手的很呐!
她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一点一点的输。
伤心神箭到底是门什么狗屎武功!
什么狗屁的以情为矢以爱为箭!
为什么她参透的速度如此之慢!
“我讨厌方应看。”
无梦女:“我也。”
“我讨厌无情。”
无梦女:“我也。”
“我讨厌天女。”
无梦女:“我也。”
闻得三声“我也”过后,朝彻子突然笑起来,明珠生晕,美艳无匹:“那看来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小师娘。”
随后她转向杨无邪,嬉笑道:
“军师,这药好苦。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着,不知是何种滋味的杨无邪,在听了这些对话后,竟一改先前的抗拒,无奈地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