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跟着娄音度进了屋,察觉到了室内的温暖,她伸手取了自己的披风。
娄音度将茶具放在小桌上,他在一侧坐下,开始泡茶。
简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举动,有些许尴尬。
“花娘子请坐。”将茶杯放在对面,娄音度才示意她坐下来。
简知慢慢地在他面前坐下。
她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她小心开口:“法师,这是你平时打坐参禅的地方吗?”
“有些时候是,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房间里参禅,此处是我的会客处。” 娄音度说。
简知没想到他还挺诚实,她笑了:“法师这里经常有客人来吗?”
娄音度眸色一沉,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简知的目光敏锐起来:“花娘子,今日你来,是想请我为你讲经,你还没有说,你对哪本经书有所疑惑呢。”
简知没想到他还挺敏感,她也不强求,只是道:“法师上次同我说你看的是《楞严经》,我回去看了看,虽然有些意思懂了,不过有些地方却也迷惑,不若法师替我讲讲吧。”
娄音度从桌上的那几本书里拿出了《楞严经》,他递给简知:“娘子看看哪里有所不懂,只给我看便是。”
简知接过经书,翻开,她沉吟片刻,然后指了其中的一段:“这段吧。我读给法师听:譬如有人,一专为忆,一人专忘。如是二人,若逢不逢,或见非见。二人相忆,二忆念深。如是乃至从生至生,同于形影,不相乖异。不知法师对这一段有何高见?”
娄音度听简知读完,他眸色略深:“这段话是在说,如果有人能擅长记忆,而有人擅忘却,这两个人,不论是能遇见在一起还是不能遇见在一起,或者能相见还是不能相见,只要两人间相互生起忆想,心念深切,忆念的力量自然加深,就能够在生生世世之中,如影随形一样不相分离,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相互抵触分别的事情发生。”
“可是法师,其中一人擅长忘记,他又如何能够不断忆想呢?况且就算一直忆想,可若是两个人长久不再相见,对于这人来说,这忆想是否又会淡去呢?”
娄音度听见简知如是问,他倒是笑了:“照你这么说,那擅长记忆的人岂非很痛苦?因为他什么都记得,所以忆想于他而言是时时刻刻的,是一种折磨。”
“是啊,法师所以他们二人应当如何相处才能不致分离呢,”简知放下书,盯着他的眼睛,她眼眸里浮现浅浅的笑意,“你能够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吗?”
娄音度未曾想她想得这么深,他看着眼前的姑娘,明眸皓齿,嘴角带笑,清冷的眉眼被轩窗外透进来的光照着,似乎洒上了细碎的宝石一般,亮晶晶的。
“若二人皆愿,无论是擅忆还是擅忘,那必然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可若是皆不愿,那又何须强求呢?记得也罢,忘了也罢,也不过是一段岁月而已,无需多想,便可放下。”娄音度说。
简知点了点头:“法师说得有理。”
娄音度又翻了翻经书,他道:“这书繁杂,且这不过是第一卷而已,若是你觉得晦涩难懂,也可不阅。读经释文是个漫长的过程,你一两日之间,不可多得也是常见之事,莫要多想。”
简知有些木了,他这是在批评自己不认真读书,囫囵吞枣?
娄音度看简知不吭声,他默然蹙了蹙眉,又道:“也罢,今日既是我答应你,为你释经解惑,那便不可半途而废,今日我便给你从头讲起吧。”说到这里,娄音度又再次翻开了《楞严经》,他从第一页开始阅读:“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只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於国土。成就威仪。从佛转轮。妙堪遗嘱。严净毗尼。弘范三界。应身无量。度脱众生……”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却又温润如山间明月,如清泉石上流淌,那般晦涩的佛经经由他阅读,竟有一种横生出来的静寂和超脱之感。
简知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看着他长长的睫羽,睫羽在眼下落下的阴影,挺括鼻梁之下,那一张一合柔润无比的嘴唇,唇形漂亮,色若海棠,再往下,便是白皙的脖颈,以及那漂亮的喉结,再往下,也不知那白色圆领禅衣下,是怎么样的景色……
简知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她连忙别过头,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刚刚这段话的意思是,这部经是我亲自听佛陀宣讲的。那时,世尊在舍卫国的只园精舍,与大比丘等一千二百五十名僧人在一起。这当中,有些是成就了无漏智的大阿罗汉,有些是具备了佛智……”
简知听着他精细的翻译,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犯困,可是碍于她自己主动求上门,所以哪怕这经听得再无聊,她也得坚持下去。
嗯,这大概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